\"阿兰,你说那个女孩就在城南?\"
这声音从左侧的房屋里传出,清朗得像山涧溪水。
\"没错,她一定伤心极了...我必须赶紧见到她...\"
后半句话还没听完,红绡已经泪眼模糊。
那是汀兰姐姐的声音,虽然比往日虚弱,却依然带着北境风雪般的坚定。
房屋的门吱呀一声推开。
晨光里,穿着粗布衣衫的汀兰扶门而立,身旁站着个眉眼温润的少年。
她苍白的脸上还带着病容,却在看到院中人的瞬间,瞳孔猛地收缩。
\"红...绡?\"
红绡踉跄着向前跑去,却被自己的裙摆绊倒。
她顾不得疼痛,爬起来继续往前冲,直到狠狠撞进那个熟悉的怀抱里——没有鲜红斗篷的触感,没有铜铃的轻响,但心跳声依旧如记忆中那般令人安心。
银发女子静立原地,看着红绡的泪水浸透汀兰的衣襟。
她目光移向那个怔在原地的少年,淡漠的眼眸微微眯起——少年腰间,一枚褪色的剑穗正在风中轻轻摇晃。
房间内。
李怀璋将熬好的药茶轻轻放在桌上,热气在晨光中袅袅升起。
他看向紧抱着红绡的汀兰,又瞥了眼静立门边的银发女子,温声开口:\"两位都请坐吧。\"
红绡整个人蜷在汀兰怀里,小手死死攥着她的衣襟,仿佛一松手眼前人就会消散。
汀兰轻抚她的发丝,比离开时枯黄了许多。
\"既活着,\"银发女子突然开口,霜雪般的声音里罕见地带着怒意,\"为何不归?\"
药碗里的热气模糊了汀兰苍白的脸。
她刚要开口,李怀璋便解释道:\"阿兰伤及肺腑,这些日子连榻都下不得——\"
\"我问你了么?\"银发女子冷声打断。
屋内温度骤降,晾晒的草药上凝出细碎冰晶。
银发女子霜雪般的目光直刺汀兰,再次开口:\"你可知这孩子夜夜哭到力竭?\"
汀兰浑身一颤,通红的眼眶再盛不住泪水。
她将红绡搂得更紧,指节都泛了白。
怀里的孩子却仰起小脸,冰花映着晨光:\"汀兰姐姐不哭,银发姐姐每天都给我熬甜粥...\"
\"是我不好...\"汀兰的哽咽混着药香,\"不该留你一个人...\"
银发女子视线扫过二人,最终落在李怀璋不自觉伸向汀兰的手上。
她眼底寒意更甚:\"你忍心抛下她,倒在此处儿女情长?\"
药碗突然炸裂一道细纹。
汀兰望向身旁少年——他指尖还留着为她煎药烫出的水泡,腰间挂着私订终身时赠的玉坠。可怀里红绡消瘦的小脸又让她心如刀绞。
李怀璋突然上前一步,将汀兰和红绡一起环住:\"前辈误会了。\"
他掌心覆上汀兰颤抖的手背,\"我们正打算今日接红绡回家。\"
银发女子袖中的冰晶簌簌落下。
白猫跃上窗台,叼来一朵晒干的绡花,正好落在三人交叠的手上。
银发女子轻叹一声,袖中飘散的寒气在药柜上凝成霜花。
\"此处药气充沛,正适合觉醒这孩子的神力。\"
汀兰怔住,怀中的红绡却突然转头望向药柜,发间冰花泛起微光。
那些晒干的当归、黄芪仿佛在向她招手,药香变得格外清晰。
李怀璋会意,从药屉取出几味药材摆在桌上。
苍术的根茎还沾着泥土,晒干的茯苓像小块树皮。
\"你觉得它们该如何处置?\"银发女子指尖轻点桌面。
红绡眨眨眼:\"该...该磨成粉?汀兰姐姐教过我的...\"
她话音未落,桌上的药材突然簌簌颤动。
苍术表皮自行剥落,茯苓裂成细屑,转眼间化作均匀的药粉铺满桌面,连半点渣滓都没留下。
汀兰倒吸一口凉气——那日药铺里莫名粉碎的北境药材,原来是这样!
她下意识握紧红绡的小手,却见孩子正呆呆望着自己的掌心,仿佛第一次认识这双手。
银发女子拂袖扫过药粉,粉末在空中凝成小小的旋风:\"'弄丸'神力,可化万物为丹。\"
她看向汀兰震惊的表情,\"你这姐姐当得糊涂,竟连这个都没发现?\"
银发女子衣袖轻拂,开口说道:\"玲珑坊今后便是她的道场。\"
她看向汀兰,\"而你——\"
汀兰的指尖在李怀璋掌心紧了紧。
少年腕上还缠着为她换药时系的布条。
\"我如今...\"她轻抚红绡发间冰花,\"确实不便照料她。\"
红绡突然攥紧汀兰的衣襟,小脸埋进她颈窝。
银发女子袖中飘出一缕寒气,在孩童腕上绕成晶莹的手链:\"我既教她控药,自会护她周全。\"
\"每日未时,\"汀兰捧起红绡的脸,拇指擦过她睫毛上的泪珠,\"我都去坊里陪你捣药。\"她将少年腰间的玉坠解下,系在孩子手腕,\"以此为证。\"
夕阳西沉时,红绡一步三回头地跟着银发女子走出百草堂。
李怀璋扶着门框的汀兰,看那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渐渐融进暮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