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游牧民族开始半定居,那么他们就得被动或者主动地汉化,这是一个不可避免的必然进程。
就像当初虞允文在漠南时的惊讶一样,韩存保也惊讶于漠南的另外一个现象:大军进发,朝廷派来沿途协助各种事务的地方官吏中,颇有些漠南人的身影。
草原人种在外貌上与汉人还是有很多不同的,比如典型的阔脸细眼,不过由于肤色相同,汉人也几乎不会进行刻意的外貌攻击。
除了漠南人出任地方官吏外,韩存保还遇到几个肤色白皙的小吏,这些人自称乃是汉人,韩存保一问,才知道原来是跟随李纳摩南迁的汪古部。
汪古部被辽国称为白达靼,他们自认为是从西域北庭都护府境内莫贺延碛方向内迁的沙陀人后代,大约是沙陀人有黄白混血,于是已经改信道教、立志成为汉人的汪古部,也存在些肤色更白的百姓。
这些漠南人充作地方官吏,并没有受到格外的歧视,在这一点上,新汉仍旧延续了华夏的传统,展现出了极大的包容。
毕竟一群身穿汉人官吏袍子、头戴汉冠、语言、行为举止几乎跟汉人一模一样,就是再极端的大汉主义者也不得不承认他们已经变为汉人了。
为韩存保大军引路为向导的,是云中都督府派来的一名押粮官,正是汪古部出身,这个肤色白皙、白中透红、鼻梁略高、眼窝略深的朝廷小军官,大约是提前打听了韩存保的家族背景,甚至主动将自己的诗作请韩存保点评。
韩存保就觉得发生的这一切很有几分魔幻的味道,他居然跟一个胡人讨论诗词,关键是这个胡人的诗作写得还不错,颇有几分唐朝边塞诗的意境。
“西风几点宾鸿至,感念千古伤心事。展笺欲写风流句,霜毫半停无才思!”
去年虞允文曾经上报朝廷,说漠南出现了一些文社,这就引起了皇帝陛下的大兴致,专门要求地方官府收集了不少漠南人写的诗词文章来看,甚至自费将其中写得还过得去的作品出版了,收录入皇家府库之中。
毕竟这个时空没有发生靖康之耻,毕竟这个时空辛弃疾才出生两个多月,毕竟前宋只有一个苏轼,所以本朝的诗词风格,总体仍旧延续了前宋的婉约。
漠南的文风,则是效仿婉约的同时带了些许的苍凉大气,要知道就连本朝军功最盛的岳、韩两国公,诗词风格都是偏婉约的,所以韩存保从武将的角度来看,觉得这首诗写得当真不错。
等到韩存保进入西北招讨司城中时,他感觉自己仿佛到了北方的某个边境商贸城池。辽国时期在镇州修建的这座夯土小城,随着草原的稳定,这座城池也展现出了受汉家影响的风貌。
来往的草原商队、受征召而赶来的诸部青壮们,服饰也受汉家影响,多农家短打装扮,虽然还保留着草原风格,多少显得不伦不类,却让韩存保觉得很亲切。
然后他就见到了坐镇此处的张清,以及十多岁、趁着暑假看望父亲的张清长子张节。张清的副将和老搭档仍旧是丁得孙,至于邓飞,则是在将完颜宗弼捉了后,从辽东调回了东京任职。
张清这里,已经收拢了万余名赶来的漠南青壮,还有千余名漠北百姓,听闻朝廷要去西域攻打波斯人,于是自带干粮跑来投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