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爷子神色凝重,“我还发现一个情况,他后来被他父亲继给了叔父。”
“这……女儿知道。”徐琴微微蹙眉,“慕生说过,他幼时体弱,算命先生说需过继给亲族才能平安长大。”
"呵,"徐老爷子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锐利,"那算命先生恐怕也是他安排的说辞。"
他手指点了点桌面,"问题在于,其叔父一家五年前曾遭人谋害,全家暴毙,只有韩慕生因在外求学独活。更奇怪的是,叔父死后,其产业和田地竟全归了韩慕生。"
"啪"的一声,徐琴手中的茶盏滑落在地,碎瓷片四溅,茶水浸湿了她的裙角。她却浑然不觉,只是瞪大了眼睛,嘴唇微微颤抖。
"父亲是在说……他害死了自己的叔父一家?"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又立刻压了下去,像是怕被什么人听见。
徐老爷子叹了口气,从袖中掏出一块帕子递给女儿,"没有确凿证据,但确实可疑。而且,"他压低声音,身子微微前倾,"当年那调查周展明叔父一家死因的药铺掌柜,在半月后亦莫名暴毙,死状与韩慕生叔父一家相似。"
徐琴攥着帕子的手不住颤抖,指节泛白。
"若真如此,韩慕生岂不是个杀人如麻的凶手?"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而我竟与这样的恶魔同床共枕一年有余,还……还为他生了孩子……"
想到襁褓中的雨澜,徐琴心如刀绞。
那个总是温柔浅笑的夫君,那个在她孕吐时彻夜陪伴的体贴丈夫,竟可能是个冷血杀手?
徐老爷子见女儿神色恍惚,连忙按住她颤抖的手,"女儿,你莫要太过惊惧,不然韩慕生必已感知。"
他眉头紧锁,眼中满是忧虑,"他若狗急跳墙,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你和雨澜更要小心了。"
徐琴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想起那些被自己刻意忽略的蛛丝马迹——韩慕生偶尔露出的阴冷眼神,他书房里那些她看不懂的药方,还有他坚持要亲自为她熬制的"安神汤"。
"我早知他心术不正,却竟是如此歹毒。"徐琴咬着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松开,"难怪临产那日,他要稳婆给我下药,就是想要我难产身亡。"
徐琴苦笑,"那日我腹痛难忍,稳婆端来的药气味古怪,我借口太烫没有立刻喝下。后来姜大夫来了,才识破药中有毒。事后韩慕生解释说是稳婆受人指使,他全然不知情……"
"这几日,我见他表面温和,实则眼中杀意渐浓。"徐琴继续道,声音越来越低,"今早他送来的汤药,只怕又下了什么东西。我假装喝下,趁他不备倒在了花盆里。那株海棠……不过半日就枯萎了。"
徐老爷子眉头紧锁,额上青筋暴起,"这么说来,他确实心怀不轨。"
他站起身,在书房内来回踱步,沉重的脚步声与窗外的雨声交织在一起。
"不过你放心,"徐老爷子突然停下,转向女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我已修书一封,请了当年的故交前来京城相助。不出十日,自有人来处理。在此之前,你和雨澜都尽量不要单独和韩慕生见面,一切饮食都要留心。"
徐琴刚要点头,突然想到什么,面露不安,"可是父亲若他狗急跳墙,连父亲一并加害怎么办?"
"老夫活了大半辈子,还怕他一个黄口小儿?"徐老爷子冷哼一声,眼中闪过精光,"自打韩慕生回来那天,我早就暗中布置了眼线。府中现在多了十几名护院,专门追踪韩慕生的举动。"
徐琴这才稍稍宽心,但眉宇间的忧虑一丝未减。
"父亲,还有一桩疑点。"徐琴停顿片刻,还是说出了心中的疑惑,"临产那日,姜映梨到底是巧合,还是有隐情?"
她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只是一切发生得太过巧合。若非她及时出现并识破韩慕生和稳婆的阴谋,恐怕我已经命归黄泉了。她出现的时机……未免太恰到好处。"
徐老爷子沉思片刻,走回桌前坐下,"依你所言,姜映梨确实高明得过分。她既能识破韩慕生下毒的手段,断然不是寻常的乡野郎中。"
他摩挲着下巴,"不过话说回来,她救了你和雨澜是事实。无论她是什么来历,我徐家都欠她一份恩情。"
徐琴点头,"父亲所言极是。改日我定要登门致谢。"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丫鬟青儿惊慌的叫声:"老爷!小姐!不好了!"
徐老爷子脸色一变,"何事这么慌张?"
青儿跌跌撞撞地闯进书房,面色惨白如纸,发髻散乱,衣襟上还有一道撕裂的痕迹。"姑、姑爷他……"
她上气不接下气,"他在翻小姐的房间!还、还打了翠儿一巴掌,说她藏了小姐的东西不给他!"
徐琴猛地站起,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她与父亲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惧。
"他在找什么?"徐琴急切地问道,声音因紧张而尖细。
青儿结结巴巴地回答:"奴婢不知道,只听他一直追问翠儿,说小姐从产房带回来的匣子藏在哪里。"
徐琴面色骤变,血色从脸上褪得一干二净。
她转向父亲,声音颤抖:"那匣子里有我记下的所有证据!那日在产房,稳婆给我下毒,韩慕生在旁边默许,这些我都写在纸上藏好了,还有那几包毒药的残渣……"
徐老爷子猛地拍案而起,桌上的茶具被震得叮当作响。
"韩慕生,居然敢在我徐家放肆!"他怒喝道,声音如雷贯耳,"来人!把那畜生给我拿下!"
随着他一声令下,书房外立刻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原来早有护院埋伏在附近,只等徐老爷子一声令下。
十几名身着护院迅速集结,向徐琴的院落奔去。
徐琴浑身颤抖,紧紧跟在父亲身后,心几乎要跳出胸膛:"父亲,我随您一起去!"
"不可!"徐老爷子拦住女儿,语气不容置疑,"你带着雨澜留在这里,有护院保护。韩慕生敢搜你的房间,定是狗急跳墙,说不定对你不利。"
见女儿还要坚持,徐老爷子缓和了语气:"琴儿,为父知道你心系证据,但那匣子."
"在床榻下的暗格中。"徐琴迅速接道,"那暗格是女儿出嫁前父亲命人做的,韩慕生不知道。只要他没拆了床榻,一时半会找不到。"
徐老爷子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他大步流星地走出书房,身形挺拔如松,哪有半点病弱之态?
原来他平日里的虚弱,不过是伪装,为的就是麻痹韩慕生。
徐琴站在窗前,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恍惚。
一年前,她还憧憬着与韩慕生白头偕老,共度一生。
那时他温文尔雅,才华横溢,是京城多少闺秀梦寐以求的良人。
谁能想到,这副俊朗皮囊下,竟藏着如此歹毒的心肠?
她低头望着怀中熟睡的女儿,眼中泛起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