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他每每看着那个发疯的幺幺,脑袋里都会冒出两个字“泼妇”,他怀疑自己当初为什么眼光如此之差。
更不明白幺幺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模样,他更觉着那样的幺幺配不上自己,他应该值得更好的。
却从来没有想过…………人是突然间,能无缘无故改变得吗?
这么些年,他将所有的精力都耗费在事业上,一刻不敢停歇,真的只是单纯想要更上一层楼吗?
有没有一点………是因为他不敢回头看,害怕自己在某一个时刻会后悔呢?
时间排得满满当当,疯狂工作麻痹自己,以至于,时至今日,到了此时此刻,他才开始真正得面对自己,面对自己过往所有做过的一切抉择。
人在痛苦时,才会越发清醒。
却也因为清醒,而带来更大的痛苦。
“所以,当年我选择同林烟结婚,你是不是特别遗憾失望?”年长许彦侧过头看过去,轻轻问。
许父想了想,“遗憾是有的,但失望谈不上。”
“我一个当爹的,自己都没做好榜样,有愧于良心,也没什么资格说你。更何况,我也没什么见识,每天就眼前一亩三分地。儿子肖母,你长得像你妈,脑袋瓜也像她,聪慧好使。你们当时都觉着林烟好,我就是再想弥补幺幺,可我也是你爹,在你和幺幺之间,总是你更重要。”
“每年清明节,周叔和周大哥那都有人祭拜,是您偷偷去的,对吧?”年长许彦骤然问。
“嗯,是我。”许父点点头,“他家一共就三个人,已经没了两个,幺幺也不知所踪。我若再不去看看………”
说着,似是想到什么,他猛然抬起头看过去,“你也去了?”
年长许彦诚实道:“我知道他们对我厌恶至极,我怕我去了,他们不安心。就花钱请了隔壁村的一个老太太,请她帮忙代我去祭拜。有一年她去的晚了些,回来的时候跟我说,有人提前去过了。而且看摆得东西还不是一家的。”
“我知道陈云英每年都去,也一直认为就她,那件事出了以后,我就想到您那儿了。但碍于您平时对他们避之不及,没好直接问……”
“周家人就是我心里的一道疤,起初我想尽一切可能去弥补忏悔。可后来当我发现我什么都做不了时,我竟然开始厌恶周家,这种厌恶来的毫无道理,因为他们原本就没做错什么。是我们,是我们不厚道。可我就是一听到他们家,心里就烦得厉害,火气噌噌噌往上冒………”许父说着,直叹息。
年长许彦闻言,很快想到了他自己。
他又何尝不是呢?
眼瞅着时间已经过去了不少,杨春兰已经在屋里收拾得差不多,过不了多久就要出来。
年长许彦赶紧说出了最开始就在打算的事情,“爹,您明天回去了以后,能不能代我去趟陈家?”
“幺幺………不知道去哪儿了,我把整个县城都翻遍了,也没找到她的踪迹。我感觉…………她可能还是回去了,周叔和周大哥都不在了,除了村里,她也没别的地方能去。您去问问陈云英,您是长辈,再怎么样,她也不会恶语相向,直接赶出去。”
许父听完,下意识往里屋看了一眼,见杨春兰还在继续忙,不觉松了口气,赶紧答应了下来,“行,我明天去给你问问。”
说完,他想了想,补充道:“儿子,你心里惦记幺幺这事,可千万别在你妈跟前露出一点。她什么性格,你也清楚,弄不好到时候还得出大岔子。”
“还有…………就是你和林烟的事儿,你妈虽然话说得难听,但老话说得好,“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要真同那个孩子处得好,我也就不多嘴说什么了。可现实是,你过得艰难,同年龄的人哪一个不是孩子都能在地上打酱油了?只有你,不断地给她,给她娘家人收拾烂摊子。我不求你大富大贵,只求你能过的舒心!”
“明白吗?”
“……………”许父不是杨春兰,在教养问题时,除非实在看不下去,否则不会出面干预。在他跟前,年长许彦头一次暴露出了在婚姻里的疲惫,“爹,我考虑考虑,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