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降曜坐在一旁的马车上,沉声道:“去翰林院。”
车夫答应一声,扬鞭而去。
马车穿行在京城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凌降曜靠在软垫上,眼神冷峻地望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
他需要重新思考自己的计划了——近距离接触,才能更好地了解对方的缺点,找到最致命的破绽。
想到这里,凌降曜嘴角微微勾起,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翰林院门前,随着一声“吁”,车夫勒住缰绳。
凌降曜整理衣冠,面色如常地踏入院门。
刚进院门,便见同僚三三两两朝主殿走去,想必是有要事宣布。
凌降曜加快脚步跟上,不想漏掉任何消息。
主殿内灯火通明,翰林院众官已然列队而立。
翰林院掌院学士盛年坐在上头,面容肃穆,目光如炬,扫视着堂下众人。
凌降曜寻了个位置站好,眼神不自觉地望向沈隽意的身影。
果然,在前排靠左的位置,那身着月色白色锦袍的挺拔身影正是沈隽意。
这一发现让凌降曜心头微微刺痛,却又不得不承认沈隽意身上确实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无关出身,似乎天生就该站在高处。
“诸位静听。”盛掌院抬手静音,声音洪亮地宣布,“圣上有旨,命翰林院修撰《治河志》,记录大晋治水之功,昭告后世,以为鉴戒。”
殿内顿时一片肃然。这等重任,不仅考验才学,更是朝廷对翰林院的无比信任。
盛掌院道:“此志浩瀚,需分卷撰写。第一卷为《河源图考》,考辨黄河源流;第二卷为《历代水患》,记录历朝治水之策;第三卷为《本朝治水之功》;第四卷为《民生图鉴》,记载黄河两岸人民生计。”
他环视一周,目光最终落在沈隽意身上:“《河源图考》一卷,命沈编修主持,可自行挑选助手三名。”
沈隽意起身,恭敬行礼:“微臣领命,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圣望。”
凌降曜眼中闪过一丝暗色。
果然,沈隽意刚入翰林院便受重用,这等机遇,是他这个八品典籍望尘莫及的。
待盛掌院宣布完毕各卷负责人,众人散去,各自返回值房。
凌降曜心思急转,却不动声色,悄然跟上沈隽意。
既然父亲嘱咐他邀请沈隽意赴宴,他便要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开口。
沈隽意正与另外两位编修低声交谈,见凌降曜走近,微微颔首:“凌典籍。”
凌降曜心中一冷,表面却堆起笑容:“表弟,恭喜得此重任,实乃实至名归。”
沈隽意温和地笑了笑:“凌世子客气了,不过是承蒙上峰看重罢了。”
凌降曜注意到沈隽意依然称他为“世子”而非“表兄”,心中不悦,却强忍下来。
他挥退沈隽意的同僚,压低声道:“表弟,有事相商,可否借一步说话?”
沈隽意微微一愣,旋即点头:“自无不可。”
来到翰林院后花园,冬日的阳光透过树梢洒下,在青石板上投射出斑驳的影子。
凌降曜站在一棵老槐树下,斟酌着言辞:“实不相瞒,家父对表弟才学仰慕已久,昨日谢府一见,更赞不绝口。特命我邀表弟今日晚间小聚,不知可否赏光?”
沈隽意眼中闪过一丝异样,随即恢复平静:“令尊盛情,沈某自当赴约。只是……不知府上可有其他贵客?”
凌降曜看出他的顾虑,连忙解释道:“只是家宴,无外人在场。家父正想与表弟畅谈诗书,并无他意。”
沈隽意略一思索,点头应允:“如此,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需先回府告知内子一声。”
“正该如此。”凌降曜笑道,心中却涌起一抹冷意,“若表弟不嫌弃,可携夫人一同前来。家母也很是欣赏姜夫人的才华。”
沈隽意眼中流露出警惕目光,但表面仍平和:“多谢凌世子美意,只是内子最近忙于事务,恐怕难以脱身。”
凌降曜暗暗记下这一拒绝,表面却不动声色:“如此可惜。那便改日再邀弟妹赏光。”
又寒暄几句,两人约定申时三刻在翰林院门前会合,一同前往平阳公府。
分别时,沈隽意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令尊今日为何会忽有此意?”
凌降曜早有准备,从容应对:“家父向来爱才,得知表弟入谢家门,又与我同为翰林院同僚,自然想多亲近。况且,我们本是表兄弟,理应多走动才是。”
沈隽意微微点头,似是接受了这个解释,却又道:“敢问凌世子,令堂可知此事?”
此问让凌降曜心头一震,沈隽意何以特意问起母亲?
这其中又有何深意?
他强作镇定道:“家母自然知晓。事实上,她今早还特意嘱咐我,务必邀得表弟赴宴。”
沈隽意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随即恢复如常:“如此甚好。那便申时三刻,院门前相见。”
说罢,他拱手告辞,转身向自己的值房走去。
望着沈隽意远去的背影,凌降曜眼中闪过一抹阴沉。
沈隽意为何对母亲的态度如此在意?
时近午时,凌降曜草草应付了一些文书工作,心不在焉地等待着下午的赴约。
值房内,沈隽意并未如其他编修般埋头案牍,而是独坐窗前,目光望向远方,陷入沉思。
这突如其来的邀请让他警觉。
平阳公一家对他忽然转变的态度,背后必有深意。尤其是平阳公夫人——昨日在谢府时还对他冷若冰霜,今日却突然通过儿子邀他赴宴,这转变太过突兀。
沈隽意取出一封信,迅速写下几行字,封好后招来值房小厮:“劳烦送去谢府,交予我夫人。”
小厮领命而去,沈隽意才稍稍放心。
今晚平阳公府宴究竟有何用意,他虽不清楚,但至少已提醒姜映梨多加防备,不会贸然涉险。
申时将至,翰林院众官陆续告退。
凌降曜早候在院门,见沈隽意踏出院门,连忙迎上前去:“表弟可准备好了吗?”
沈隽意颔首:“随时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