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罢,曹焉知与长亭坐在一处聊天,子贞阿言跟芍娘陪着一大群孩子玩,宋轻舟在烛台旁看书,他潜心学佛。
林山卿就趴在祖母腿上,看伯母们做纸鸢。
江风旸早就被林淹的孩子们拉走,林山卿傲娇的转过头,不看他们。
林老妇人摸着她的头发,哈哈大笑。
人群散去时,林山卿先去看了看自己种下的荷花,而后才推门进屋,江风旸已经沐浴好,坐在窗边的小榻上,林山卿路过时,被他突然搂住腰坐到他腿上。
江风旸抵着她的额头道:“生气啦?”
“没有。”
推推他:“我要拿衣服。”
松手,林山卿站起,回来时特意绕到了另一边。
江风旸:“……”
山里的夜晚温度较低,林山卿手冰脚亦冰,江风旸紧紧抱着她,将她双手握在掌心里。
抱着她时,他总是睡得格外香甜,连梦都是甜的。
当他夏季来时,小桥边已经生出来荷花,他躲在浓荫下不出声,长亭与子贞笑着往外走远。
他看到林山卿推开院门,弯腰折下荷叶一支,荷花一朵,一擡头,望见江风旸。
瞬间带笑,荷叶荷花都放下,朝他扑过来。
江风旸笑着张开双臂,稳稳接住她。
她擡起脸,他温柔的落下一个吻,眼睫刷过她脸庞。
若要问他最期待什么,他定要说是妻子扑过来的这一刻。
这一瞬间,一生都得以圆满。
他搂住她,下巴搁在她脖颈里,轻轻道:“我很想念你。”
话音刚落,一只蝴蝶飞过来,落在林山卿头发上,他轻轻一吹,看它飞远。
这一吹,也吹起来山林中的风,带来山中的栀子香,也使竹林奏出乐章。
所以名为听竹轩。
听竹轩由江风旸设计建造,里面的一草一木都是他亲手栽种。
庭院中间有一棵杏花树,花枝繁盛,风一吹,花瓣都要落到阳谷的草地上。
院子四周都有游廊,游廊上挂着风铃,四周种着杜鹃与兰草。
房屋由竹建造,二楼有卧房。卧房四面皆有窗,每窗之景不相同。
东窗在床边,望出去是山林,睡前推开窗,可躺在床上赏月亮。
西窗小榻边,侧头见玉河穿草过,牛羊悠闲又自得。
北窗对院落,手能触到杏花枝。
南窗梳妆台之前,清晨推开窗,对镜梳妆忙。某一日五娘推开窗,正见山脚的江风旸,他系着披风亦擡头,五娘探出身,朝他轻挥手。
南风起,桃花吹了她满头。
他静静微笑。
银杏叶子开始落时,江风旸生了病,一月不曾来阳谷。
林山卿挎着布包牵着马站在两国交界河旁。
河中央有石块,她看着河水发呆,伸出脚,又缩回来,指甲在掌心都摁出了血印。
林氏一族绝不踏入大越国土。
这一句话在她脑海中聚起又消散,消散又聚起……
她深呼一口气,终于牵着马匹踏在石块上。
最终她没有跨过这条河。
因为她方走到河水中央,便看到对岸停了一辆马车,江风旸自马车中走出,踏在石块上,将她牵回了原地。
林山卿看着他瘦削的脸庞,默默垂泪。
大越的国君向来温厚开明,朝中之臣少能挑出他的过错,他从没有过烽火戏诸侯似的荒唐之举。
可是这一年,他用最快的速度迁了都,将皇城就建在阳谷边上。
朝中炸开了锅。奏折刀子一般飞到他桌上,语气激昂愤慨,说他昏庸了头脑。
时日一久,众臣们发觉,迁都实乃明智之举,因迁都以后,故都接连干旱,又遇山洪。
新都交通便利,物产丰饶,此地文化亦深厚,官员们纷纷转变口风,皆称陛下有先见之明。
朝堂上认真的陛下下朝之后回阳谷,在夜晚携着林山卿的手漫步。
“昨日周南不是说阿旸今日要去赴宴?”
“是要赴宴,可我不大乐意,我比他们官大,不怕。”
她笑。
“叶初上次来看我,说礼部侍郎老让他劝你选嫔妃,他如今一听到嫔妃二字都浑身发麻。”
“难为他了,礼部侍郎也只敢跟周南和他说。”
“他怕阿旸吗?”
“不怕,只是我一看到他就赶紧走,他没有机会与我说话。”
“哈哈哈……”
走累了,两人躺在草地上,青草之中有萤火虫,林山卿伸手一捧,掌心里便有了一只。
她打开手掌,虫儿飞走。江风旸看着她,柔声道:“我梦到了林将军与山南水北。”
林山卿弯弯眼眸。
“梦到了什么?”
“梦到他们三人坐在桌边,琢磨着取名字,我走近一听,听到林将军说要叫虚怀跟若谷,山南说叫暮云与春树,水北说要叫嫦娥与奔月。
林将军与山南一听,都略带嫌弃的看着他,他一拍桌子,说我就是喜欢嫦娥与奔月!山南看他一眼,背过身去,跟林将军说,那就叫虚怀与暮云好了。
我在想,这是取的什么名字呢?又仔细一看,他们在纸上写——江虚怀,江暮云。”
林山卿眨了眨眼睛,唇角弯弯,眼里水光反射出月光。
他牵起她,两人走到芦苇丛边,一些絮子飞到两人头发上,他吻在她脸颊上,笑着道:“像不像携手到了白头。”
她含笑点头。
这个夜晚,林山卿终于梦到了他们,他们递给她一张纸,纸上写:江虚怀,江暮云。
水北很不高兴,对她道:“妹妹,要叫嫦娥与奔月……”
族中之人都梦到了这个梦,第二年的春天,林山卿生下双生子。取名江虚怀,江暮云。
小名江嫦娥,江奔月。
番外第一则,后面还有一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