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得意道:“对,一晚上就绣好了,女工我也是很在行的。”
她等着他的夸赞,却被他轻拧了一下脸颊。
皱眉不满看着他。
江风旸伸手抚着她的脸,放柔了语气:“一晚上没睡?”
林山卿不说话了。
他叹了口气:“下次不可如此,熬夜是很伤身体的。”
她偏头靠在他肩膀上,静静看着天上的月亮。江风旸握住她的手:“五娘困吗?”
“困啊……”
“五娘若是太困了,便闭眼睡一会儿,待会儿我叫醒你。”
“嗯。”
她闭上眼睛。
江风旸握着她的手,轻轻擦去她指上红色印记,又小心拿起香囊细看。
这个香囊没有悬在江风旸腰间,而是好好的躺在紫云阁内卧的枕头下。
因为太珍惜,舍不得用啊。
永巷外的空地上有一棵银杏树,上面悬了许多红布条。
从前每逢佳节,或是江风旸生辰,时柔都会在这里挂上一个红布条,上面写着对阿旸的祝愿,她挂了十年。
又一个十年过去,红布上的字迹早已不见,可这些红布依旧艳丽。
江风旸抱着林山卿往露华殿走去,江鄢带着长亭走来永巷。
他极少来永巷,连路过都极少。这样专程前来反倒是头一回。
长亭提着灯笼走在前,领着他往永巷走去。
到了那棵银杏树下,他仰头看,笑着道:“过去十年我从不敢来这里,害怕控制不住情绪,也时常费劲想阿柔不好的地方,试图淡忘她,可想起来的都是她的好,反而愈加深刻。”
他摸着红布条道:“阿旸问我一路走来后悔吗,我当时回答他不后悔,这条路我确实不后悔,可有一件事我是真的后悔。”
长亭恭敬立在一旁。
他擡起头,深吸了口气:“那时阿柔病重,我被阻止去看她最后一眼,而我居然放弃了这最后的机会,每次一想,心里都会生疼。”
长亭轻声道:“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
江鄢笑了一笑。
“自从阿柔搬来了永巷,我就很少见到她了,有一回夜里不自觉走到这里,看到银杏树上挂了红布条,仔细一看,原来布条上写的都是对阿旸美好的祝愿。”
他从衣袖里拿出一把红布条,低头笑道:“我哪有阿柔细心,不过从那以后,每年阿旸生辰,我也会写一个红布条。”
他擡手将布条一个个缚在树枝上。
“我便也将布条系在树枝上吧。”
看着长亭道:“原来我也可以如此浪漫。”
长亭笑,看着他鬓角白发在月光下发亮。
银杏叶开始变黄,曹焉知收拾起行囊。
他摘了好几筐甜橘,又装了好几箱云砚点心,收拾整洁。
他即将出使大越。
这个机会他已经盼了许久,为这这趟行程,他已经失眠了好几日。
他想带的东西太多,眼见车马快要装不下,于是只能清减行装。
相府的管家看他搬来搬去,不由得笑话他:“相国这是要将整个云砚特产都搬过去啊……”
曹焉知抹了下汗,笑呵呵:“一年没见五娘了,得多带点东西,五娘在汝歌说不定已经有了好些朋友,也得给他们送些东西。”
管家老伯鼻子有些酸:“一年了啊……”
曹焉知突然慢了动作。
是啊,一年了,林渊与山南水北离去已快有一年。
他有时还是没能反应过来。
有次宫里做了红烧蹄髈,他喝了些酒,走之前将一盘蹄髈都打包,内侍不明所以,扶着他疑问:“相国,是没吃够吗?奴再让厨房备着,明日再来吃,不必带走。”
他道:“是给阿渊!他最爱吃这个,我带去将军府给他。”
内侍不说话了,扶着他的手有些颤抖。
酒醒之后,他坐在殿外的台阶上,一边哭,一边吃。
有时他觉得他们仍在阳谷,想着今年去阳谷要给山南介绍姑娘,有一回走在路上,他聚精会神地想哪名姑娘与山南相配。
随后觉得周侍郎的女儿是个不错的人选,连忙转身去拜会,方走到门口,恍然反应过来。
也就是这一天夜里,他梦到了他们。
车马聚集在城门口,宋轻舟盛装送他。
他多想随曹焉知去汝歌,可他毕竟是一国之君,万事都要当心,江鄢狡诈,不可以礼义道德去看待他。
他站在宫门口,叮嘱曹焉知。
“曹伯伯路上小心,不要连夜赶路,天黑了就歇一歇,第二日再前行……”
这一幕,两人仿佛倒了个个儿,曹焉知成了小孩子,而宋轻舟成了操心的长者。
“诶,轻舟一个人在宫里也要当心。”
“好。”
“我一定会见到五娘。”
宋轻舟笑:“要记得告诉五娘,我们都很想念她。”
曹焉知道:“曹伯伯记着呢!”
宋轻舟低下头,压下酸涩:“看看汝歌的太子对她好不好……不,不用了,我只想知道五娘好不好。”
曹焉知轻轻道:“好。”
马车远去,宋轻舟登上城墙。
他将五娘放在心里,眼里看着他的子民。
马车将出云砚,曹焉知掀开车帘。
故土后退,他朝大越走去。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况且还未交战。
他放下车帘坐回原地,理好发冠,整理好衣摆,脊背挺直。
“我曹焉知,无惧。”
曹伯伯要来了呜呜呜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