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1 / 2)

雨水

芍娘正立在屋檐下看雨,这是一场春雨,恰在雨水这日。

点点雨雾扑在她的脸上,令她微微闭了眼,脸颊上有淡淡的胭脂,雨势转小,她才跑进殿内叫太子妃起床。

衣衫已退,不必再裹得里三层外三层,清晨也不再难以起床。

这是最舒服的时节。

用过饭她便伏在案前,将汝歌城的布局描绘下来。

这是一件麻烦事,她需要仔细回想,将七拐八拐的街巷都如数复原。

她最熟悉的地方是阳谷,山在何处,水在何处,闭着眼都能找到,一望无际的原野她能凭着太阳,凭着星辰辨别方向。

几年前有官员运送军粮前来,因大风迷失了方向,发出求救烟雾,最后是林山卿带领他们走出,到达营地。

她在汝歌最熟的地方是东宫。

她画了一张图,画到最后却并不满意,中间还画错了几笔,伸手将窗户推开,呼吸呼吸新鲜空气。索性搁下笔,走出屋外,也立在屋檐下看雨。

那日买回的油纸伞还放在桌上,她这几日都未看见长亭,也没有机会送出去。她也不知长亭住在何地,只好看着雨雾出神。

芍娘端着托盘走进殿内,这是那日从宫外买回的卤肉,张大厨调了一碗蘸水。

雨雾将周围都变成了水墨模样,有男子出现在雨雾之中,他撑着竹伞,慢慢走过来。

只能看到乌色衣裳,林山卿猜测会不会是长亭。

身影近了,果然是长亭,他在屋檐下将伞收起,转身看林山卿。

“五娘在屋外站着做什么呢?”

“方才还在想好几日不曾见过长亭不知长亭住在哪里,没想到就看见了。”

长亭笑:“我一般住在西阁,这几日都有些忙碌。”

“进屋来吧。”

他踏进屋内,看到桌上的一碟肉,疑问道:“是张大厨新做的菜品么?”

“是前几日出宫所买,长亭可以尝一尝。”

“那便多谢五娘了。”

他吃下一片,连连颔首。又问她:“这是哪里的店铺?”

“秋生渭水街。”

他一听名字便笑了,喝了一口茶道:“这里从前住着一对夫妻,不过和离了。男子之后开了一家布店,想了个名——红配绿。

不久之后女子在他对面开了一家刺绣坊,取了个完全不搭调的名字。”

林山卿擡头望着他,长亭缓缓道:“赛狗屁。”

“哈哈哈哈哈……”

笑出了眼泪,林山卿擦去,好奇起后来。

长亭摇摇头:“后来便不知了,若是他们现在还在,也该年逾七旬了。”

秋生渭水街上似乎没有这两家店,或许搬去了别处,也或许不在了。

林山卿想起油纸伞,故作神秘道:“此次出宫,给长亭带了礼物。”

长亭很欣喜:“是什么?”

她转身,从桌上拿过油纸伞,递给长亭。

一摸便知工艺精美,他轻轻展开,伞面上是水墨牡丹,像开在人心上。

他摸着伞面,眼角有些潮湿,牡丹使他想起故乡。他是开心的,并非是伤感,于是柔声对林山卿道:“真是多谢五娘了。”

他小心将伞收起,有些不舍道:“这样一把伞,倒使我想妥帖珍藏,不忍心走在雨里。”

“怎样都好。”

雨势渐渐又大了,阿言过来续了一壶茶,长亭道:“今日闲忙,我可以在五娘这儿多坐一会儿。近日阿旸很忙么?”

提起江风旸,林山卿便想起那日夜里,有些许尴尬,最近都没有去找他,如今长亭一问,她倒是不清楚,只好如实道:“这几日都没有见到,想来是很忙。”

“近几日,阿旸的心情应当不是很好。”

“为何?”

“柔婕妤十年前便是这几日逝去。五娘若是得了空,可以去看看他。”

“好。”

“时柔姑娘是病逝?”

“是啊,那一年永巷许多人都染了病,最后都远去了。阿旸总以为,圣上对婕妤无情,最后都没有去看上一眼,其实圣上是打算去看的,只是身旁的内侍拼命拉着他,才作罢。”

“是怕圣上也染了病。”

“对,当时圣上与内侍僵持良久,最后大概是累了,便放弃了。”

林山卿记得江风旸告诉过她,时柔是自己搬去的永巷,于是小心问:

“圣上还记得时柔姑娘吗?”

长亭笑了:“记得,当然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呢?”

她没有再问下去,低头喝了一口茶。长亭口中的江鄢与她自以为的江鄢有些不一样,但是此时她没有想要继续探究下去,毕竟往事已如烟。

长亭又道:“阿旸是陛下最得意的孩子,只是他不善于表达,故而阿旸与他总是隔着一层纱。他记着阿旸喜欢吃什么,喜欢穿什么,众多皇子公主中,他怕只是记得住阿旸的喜好。”

“阿旸知道么?”

“阿旸知道,可是他不知道,殿下其实只记得住他一人的喜好。”

“阿旸说过,他与陛下的关系不好不坏。”

长亭怅然道:“陛下负柔婕妤良多,这是事实,阿旸恐怕也难以释怀。”

他继续道:“陛下心有大志,他的大部分时间都分给了功业,总是社稷为重其他轻,想要的多了,便要舍弃一些东西。他是一位雄心勃勃的君主,可并非是个称职的父亲,更遑论当好一名丈夫。”

“陛下的志向是什么?”

“一统中原。”

这是意料之中的答案,林山卿忽而感觉有些凉意,不知是不是雨天起了风。

今人谈论古人,看他有业绩便称他一声英雄,至于业绩从何而来,恐怕少有人注意,或许彻底被人遗忘。

那日赵皇后的一番话语,今日与长亭的交谈,林山卿猜测,江鄢如今的成就,是牺牲了一些女子换来,他并不是一步一步走来,从前也许是踩着一些女子往上爬。故而长亭说江鄢负时柔,赵皇后心死,道深情只是自以为是的感动。

她又觉得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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