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2 / 2)

“美男子又没少过。若她真重容色,能等那么多年?不过是没其他男人出现,过一天算一天罢了。”

美男子没少过,却没听过超越明郎的呢。阿满心想,但是没有说出来,怕挫了毛布的斗志。

“她丈夫除了美容止,还有呢?”

“也是个书生。不过跟杨寡妇的不一样,是有家学渊源的,祖先很多学士、博士的那种。”

“左不过念的就是诗书论语。‘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

毛布一手持膏环,一手持酒杯,摇头晃脑念完,又自顾自哈哈大笑。

“还有写得一手好字。从前就是靠佣书供养一家。”

“书生当然要会写字啰。”

“大妇和阿家小妇不睦,到时候你别说是我儿子,母子至亲,怕她会有戒心。名字也想个文雅一点的。”

“好。都听阿娘的。”

如今阿满看着眼前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儿子,也快想不起他烂醉的样子了。

她又叮嘱一遍:“我听说大妇今日没出门,你拿这些东西去邀她的时候,千万别说是骑驴酒。骑驴酒一喝就醉,怕她不喝。”

“我知道啦!是要说几遍?”

惠歌听到这里,手脚发冷,喉间和肚腹也是酸冷的。

原来如此。原来都是假的。

他说,世人唯利是视,作什么事都要有个目的,我很不喜欢这样的想法。假的。他说,若能每日在此殽核坟史,渔猎词林,上下数千年间,无人致足乐也。假的。原来都是在骗。

她看着园子里的树木,看了这么多年,第一次看不出哪株是哪株。就见一层一层深深浅浅的绿不断涌上去,像层出不穷,又像静止不动。最上方的枝叶沾着阳光,明晃晃的,金灿辉煌,令人目眩。

在枝叶的上方,遥遥的天,掺着云丝的晴蓝,彷佛冻冰的湖面。

望着天空,忽然浮现一个疑问。在那无穷尽的蓝天的深处,天堂就在那里吗?

佛家说,天上有宫殿,叫天堂。瑶池琼台,香花宝树,神佛住在那里,无有众苦,但受诸乐。成佛的人,也可以升天堂。

如何才能成佛呢?说法有两种。

一种说要广修善行,深累功德。

另一种说要行大法,证佛果,充分体会佛说,就能成佛。

体会的方式也有两种,一种叫渐悟──逐渐领悟,一种叫顿悟──豁然大悟。

听说顿悟的过程是很美妙的,可以听见天堂的动静。

所谓香风净土之声,宝树铿锵之响,于一念中,怳然入悟。

她现在也顿悟了,感觉却像在地狱里。

小珠见惠歌眼神飘忽,脸色惨白,紧张地问:“大妇,你怎么了?”

惠歌不作声,掉过头,又沿着木廊急急地走回去。

小珠紧跟在后,也不敢再问什么。

惠歌回到后院,没有进屋,对小珠说:“你进去。别出来。”

小珠进去了。惠歌就站在木兰前呆看。头皮阵阵发紧,心里怦怦直跳。

一会,竹篱外传出叩门声。

惠歌开门。

邵雅之看见惠歌便露出微笑:“大妇,怎么是你亲自开门呀?下人都玩去了吗?”

惠歌只是微笑望着他。

邵雅之的浓眉微微皱起,眼睛往上抵着眼眶,既殷切又小心翼翼的样子。梳得齐整的扎着青巾的头,露出方方的鬓角,棱角分明的有些滑稽。不知道是不是过于光整的缘故,额上鬓边的薄汗非常明显,有种湿泞的感觉。

沉默的微笑,感觉就暧昧了,意思也深长了。

见惠歌这样望着自己,邵雅之暗喜。或许今日就能成了。这样最好,他实在想念酒,这样长的时间不喝酒,有事没事都直冒汗。

他“噢”了一声,递来一个鼓鼓的小白纱囊。说:“我给大妇送莲子来的。听说重九节食莲子,可以增年算,美颜色,坚齿明目,诸多好处。”

惠歌不动,只睨了一眼,又盯着他的眼睛。才发现这人的瞳色发黄,有点猫眼的样子。她以为他是汉人的黑眼珠。双唇微张,颧骨突出,虽然毛发俱在,却像颗髑髅。

邵雅之想,这眼神这么火热,想来是迫不及待了。也就将纱囊收进怀里,又说:“既然大妇无事,我可以带大妇去个好地方。该处花木时节和别处不同,现在还有莲花盛开,这莲子就是那里采来的。人们说今日是菊酒之辰,赏菊饮酒。我们与众不同,是赏莲饮酒。”

说着,一手拇指和食指弹了弹另一手抱着的青瓷壶。叮叮两声。

“这是姑母用山泉酿的菖蒲酒。还放了蘼芜和蛇床,能使人神清。”

惠歌终于开口。她“噢”一声:“你姑母?阿满?”

邵雅之忽然打了个哆嗦。

树尖上还是明晃晃的阳光,发肤上却是冷飕飕的寒凉。寒凉之感自颈侧攀来,像飒飒一场秋霜。他缩起肩膀,看看左右,嘟哝一句:“怎么忽然变得这样冷?”

又听见惠歌问他──

“她不是你老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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