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每天都有人定时定点送吃的进来,几乎不进食,被强制喂过几次,都吐了。
他没有绝食,一定是身体出了问题,又或者,这个世界正在隐秘地进行着某种灾变,影响到他,让他也变得奇怪起来。
都这样了,却还没死。
想到曾经被卡车撞,被高尔夫球杆砸,还能死而复生,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所以他不会死吗?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难道要一直持续下去?
宁扉开始害怕起来。
直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铁笼外。
“思……思南?”久不开口,宁扉声音干哑,语调奇怪,都快不像人声。
“少爷,您怎么变成这样了。”路思南表情诡异,仿佛在嘲笑宁扉,要不是当初自愿跟一个变态杀人狂走,也不会落到任人囚禁欺凌的下场。
宁扉看着路思南撬开铁笼和他身上的铁链,问出脱困后的第一个问题:“现在……什么时候了……”
“整整一年了,少爷。”路思南低头看了下表,“时间不多了,赶快起来,我带您回家。”
路思南握住宁扉满是淤痕的手腕用力一拽,架着宁扉离开地下室。
乍然来到地面,刺目的阳光令宁扉头昏脑胀,怔忪许久,才发现地下室就在别墅下方,整整一年,他被厉途囚禁在不知名的荒岛,没有离开过半步。
“藏得真够深的,让我好找。”路思南感叹,安慰地拍拍宁扉,“不过没事了,警察马上就到。这一年,他杀了商律、厉玫和两个孩子,还杀了老爷、珠姨、池少爷,和您有关的人,他差不多都杀光了。宁家被他吞并,非途文娱破产解散,创星更是早就不存在,连徐豫然逃回A国,也让他追过去杀掉了。现在警方通缉他,黒帮追杀他,早就无路可逃了。所以不用再怕他了,少爷,我来救您了。”
宁扉偏头,不敢置信:“你说什么?谁被通缉?谁杀了谁?”
“还能有谁,当然是您最爱的人了,少爷。”路思南笑笑。
“你骗人,你在撒谎!”宁扉站直身体,用力推开路思南,“你不是思南,你是谁?!”
“是,我不是。”时白转换语气,听起来诚恳至极,“但我没有骗你。”
“我不信,你究竟是谁?!”宁扉警惕地后退。
“我是你可以信任的人。”时白伸手往上一指,“不信看那里。”
宁扉下意识擡头,适应了一会儿耀眼的阳光,依稀望见四楼窗边站着一个人,正是厉途!
“你还是跟我走吧。”时白无奈,“他把你像条狗一样拴在笼子里,总不至于还想留下继续当他的狗?”
宁扉很清楚,无论眼前这个有着路思南容貌的人究竟是谁,他都应该先离开这里,可是脚像灌了铅一样沉,牢牢钉在原地,挪不动半分。
他疯了吗?还是斯德哥尔摩发作?
宁扉甩甩脑袋,刚要转身,突然砰的一声巨响。
厉途张开手臂,孤鹰一般从四楼飞身跃下,擦着宁扉的鼻尖砸到地上。
七窍流血,目眦尽裂,一片模糊。
他死死瞪住宁扉,想握宁扉的手,因为痉挛,只做出一个奇怪的抓挠动作。
他张着嘴,想压下喉间的血腥味,却有更多的鲜血从嘴里涌出,淹没了他的声音,一句“快逃”始终没能清晰地说出口。
“不,不要……”
“啊,啊——!”
“啊啊啊——!!!”
阖眼前的最后一秒,只听到宁扉撕心裂肺的叫喊。
“哎呀,死透了。”时白踮起脚尖,踢踢厉途沾满血的脸颊,“他叫你快逃,你还不逃?”
宁扉推开时白的脚,跪在地上,紧紧抱住厉途的尸体:“告诉我,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世界中心自毁,世界崩塌在即,伪装褪去,数据还原,该知道的你都应该知道了,还有什么为什么?”时白不懂。
“告诉我真相!”宁扉咬牙。
“真相就是,你得赶快跑了,不然就来不及了。”时白循循善诱,“快跑吧,再多的真相,能比命还重要?”
“我知道你是谁,我想起来了!”
从穿书者的记忆里,宁扉知晓了时白的身份。
“你想我逃吗?你不想,不然你不会来!”宁扉盯住时白,“告诉我,他到底做了什么?!”
“这里已经不是你该留恋的地方了,你真的不走?”时白眯眼,“世界崩塌在所难免,多跑掉一个你,也不会更糟糕。趁现在还来得及,我不拦着你,真的。”
宁扉不说话。
“早知道你不走,又何必这样,真可怜。”时白看着厉途叹气,“告诉你也可以,还挺有趣。趁世界崩塌逃跑是你唯一的出路,这你已经知道了。在别墅的时候,他已经决定牺牲自己送你出去,没想到你竟然愿意跟他走,又舍不得了,想再拼一把,以为有机会能赢我,结果把世界搞得一团糟,结局还是一样,你说好不好笑?”
原来那个时候调转枪口,是真的想要自杀,而不是威胁我吗?
当时我在想什么呢?恨他诡计多端,又总是对他心软,任他拿捏无可奈何吗?
的确很可笑,非常可笑。
宁扉垂下头,肩膀耸动,似哭又笑。
“别伤心,至少这一年,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时白表面安慰,说话越发刻薄,“我以为他带你走,会跟你一起来对付我,没想到他为了斩断你的牵挂,让你毫无留恋地走,居然囚禁你,让你恨他,真是有趣。还好死透了,不然看到你该跑的时候不跑,只顾抱着他的尸体哭丧,一番苦心全部白费,该多崩溃?还不如自欺欺人,什么都不管,最后拉着你同归于尽呢,你说是不是?”
“不止,继续,还有!”宁扉竭力克制自己稳住情绪,“还有你,你又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了。”时白回忆,“捉迷藏算不算?从厉玫的身体换到商律的身体,还有你爸爸,你弟弟,你后妈,你两个便宜外甥,让他猜哪个是我。说实话,都是NPC,不是很好玩。倒是他,每次都能找到,每次找到,又要害我换新的身体。哦对了,有件事我很好奇,一直想不通,就来问问你。其实我很早之前见过他,劝他跟你分开,少受你的影响,保自己的命要紧。他没答应,反而用世界崩塌来威胁我,让我答应他两个条件。”
宁扉被时白的说辞引诱,擡头看向时白。
明明背着光,面孔隐没在黑暗里,像个恶魔一般,阳光却从他的身后照射过来,描摹他的轮廓,为他复上一层温柔的外壳。
“第一个——不要告诉你真相,第二个——做回正常人。”时白给出答案,“后面那个很好理解,我不太懂前面那个,为什么?尽管你们两个联手也不可能赢过我,总比只有他一个人清醒要好得多?难道让你知道他的痛苦都是拜你所赐,对你的感情源自于本能的吸引,而不是真的爱你,怕你会伤心吗?让你伤心竟然比他的命还重要?那也太无聊了吧,你说是不是?”
“呵呵,是啊,真是无聊,又无能……”宁扉憎恶地谩骂着,动作却很轻,用柔软的指腹一点一点抹去厉途脸上的血迹。
“没时间了,你跑不了了。”时白表情诡异,说不清高兴还是不高兴,“那么接下来,带着一个死人,拖着一个崩塌的世界,你打算怎么办?”
宁扉趴下去,贴住厉途冰冷的脸颊,闭上眼睛。
“你想跟他一起死?那多没意思!”时白俯身,贴在宁扉耳边蛊惑地提议,“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