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走(1 / 2)

跟我走

庄荣添走得很安详,没有留下遗书,只留下一个礼花筒和六个字:丧事一切从简。

“庄先生清醒的时候叮嘱过我,等他走了之后转告您,丧事不必办了,一切从简即可。还有这个礼花筒,是很久以前庄先生托我买的,说是想在《一夜绒花》的首映礼上放,没想到这么快就……”一直照顾庄荣添的小护士把礼花筒交到宁扉手上,情绪有些低落。

身为护士,她对生死早就看淡,死了一个病人,不至于如丧考妣,然而回想起庄荣添的和善,难免伤心。

宁扉接过礼花筒,问:“他还说了什么?什么都可以,只要是他说过的话,想到什么,都告诉我。”

“有一件事,挺让人在意的,但是庄先生不让我告诉别人,谁都不行,连您也不行。我觉得这是他的遗愿,所以……我可以说吗?”小护士忐忑地看着宁扉。

宁扉抿了抿唇:“人都去了,就说吧。”

“庄先生说,想葬在您母亲秦雅绒下葬的陵园,把骨灰埋在您母亲墓前的树下就好。他说他想守着您的母亲,又觉得太厚脸皮,不好意思跟您提,要我当作不知道,也不要告诉别人。”小护士如实回答。

“好,我知道了。”宁扉点头。

宁扉遵从庄荣添的遗愿,丧事一切从简。

没有敲锣打鼓,也没有停灵守灵,只在东市殡仪馆的悼念厅里办了一个简单的纪念活动,前来吊唁的人也不多,鞠躬,送花,遗体道别,火化之后拿到骨灰,直接赶往南市郊外的陵园。

秦雅绒葬在南市,是她本人生前的遗愿。

身为宁方孝第一任结发妻子,秦雅绒过世后,本该入宁家祖坟,无奈本人执意如此,宁方孝力排众议,坚持让秦雅绒在南市陵园下葬。

秦雅绒眷恋故土,舍不得离开南市,死后也想落叶归根,宁方孝一直这么认为,连同宁扉也这么以为,直到庄荣添出现,才替秦雅绒道出真相。

“方孝一定会再娶,希望他与未来的妻子和睦恩爱,百年后也能合葬在一起,让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就好。小扉一定会常来看我,不会让我孤单的。”

现在好了,是真的不会孤单了。

陵园年代久远,早就没有空位,好在秦雅绒的墓地在陵园最深处,群山掩映,覆翠和烟,是宁方孝亲自为发妻选的长眠之地。

宁扉经陵园方同意,在秦雅绒的墓边生僻出一块新的墓地,让庄荣添下葬。

宁扉捧着骨灰盒,小心翼翼放进墓室。

厉途弯腰,为已故之人送上一束鲜花。

两人站在台阶下,静静看墓室一点一点封上。

宁扉不喜欢也不相信烧纸那一套,只买了一束鲜花聊表祭奠,想必两位故人也不愿看到生后的居处被人搞到乌烟瘴气的样子。

“我知道,他强撑着,等我爸走了再去,不想劳烦我爸一点。”宁扉哑着声音开口。

厉途搂住宁扉的肩膀:“也挺好。”

“是啊。”宁扉微笑,“那天晚上,我做了一晚上的梦,早晨迷迷糊糊在床边看见一个人影,一定是他来跟我道别。”

“你看到了,他会安心的。”厉途安慰。

工人们手脚麻利,新墓很快落成,汉白玉做陵,大理石刻碑,四四方方,相当体面。

宁扉心里高兴,每人塞了一封大红包,感谢他们尽心尽力。

“别守着了,结伴做个邻居,也挺好。明年再来看你,回见。”宁扉拍拍庄荣添新落成的墓碑,走到隔壁陵位,擦干净墓碑上的照片,朝秦雅绒鞠了一躬,戴上墨镜,牵着厉途的手一起离开。

庄荣添的后事告一段落,天气也越发热了起来。

《无声冷案》第一单元杀青,《一夜绒花》公映宣传进入白热化阶段,一切按部就班,宁扉的心情却一直没能好得起来。

与许许多多第一次直面生死的人不同,宁扉的感触更为沉重,因为他要面对的不仅仅是生死,还有除生死之外,更加离谱和超脱常识的状况。

他并没有忘记,这个世界其实是一本书。

能平平安安过完一生,阖眼长辞,已经是很好的结局,更糟糕的,像他缺失的五年一般,莫名其妙消失,莫名其妙被抹杀存在,没头没尾,无疾而终,甚至没有一个人察觉。

那才是真正的死亡,比起阴阳相隔,可怕万倍。

宁扉不想这样,没有一个人想这样。

他不是怕自己的消失会令什么人难过,而是到那个时候,爱他的人和关心他的人,很可能根本不知道他来过,并且已经离去。

宁扉说不好,现在的他和以前的他,究竟哪个牵挂更多。

也许是以前吧,有家族、集团、家人、朋友,责任越多,牵挂也越多。

而现在,卸下肩上最后一个包袱,能让他时时刻刻放在心上的,算起来,只有一个厉途了。

以前牵挂多,现在的牵挂,似乎更深,更难以割舍。

死亡加剧了宁扉对未来的思考,很快他又发现,思考得越深,挫败感越强。

这种发自肺腑的挫败感并不常有,可是面对未知的力量,宁扉没办法不挫败,以至于找到商律,立了一份遗嘱。

宁扉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彻底扭转混乱的未来,也不知道等到再次被人取代的时候,曾经立下的遗嘱还有没有效,可是除此之外,他找不到其他转移注意力的方法。

商律看到宁扉的遗嘱——把名下所有财产一分为三,一份捐给社会,另两份均分给他和厉玫的两个孩子,第一反应:这我孩子还你孩子。

第二反应:宁扉不对劲,立马通知厉途。

厉途倒没觉得宁扉想不开要做什么傻事,想必受庄荣添去世影响,一时有些感慨罢了。

他直截了当问宁扉,得到了预料之中的答案。

“我只是……有点不安。”宁扉垂眸,“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怕死?”

“谁都会怕,我也怕。”厉途直言,却是谎话。

他撒谎了,他并不怕死。

他怕回到没有宁扉的世界,在那样的世界里,死亡对他来说,甚至是一种解脱。

可是现在,在尝到过拥有的滋味后,他想,如果再回到那个时候,他一定不会再傻到随意放弃自己的生命,以为把枪伸进喉咙,就能一了百了。

他太留恋占有的滋味了,得到过,就不可能再轻易接受失去,所以等意外再次发生,他会主动出击,想尽一切办法,直到把人找回来,无论要他付出什么代价,哪怕穷尽一生,哪怕和整个世界对抗,他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厉途看着宁扉,心底隐隐生出一个想法——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消失,他希望消失的是宁扉,不是他。

好比一定要有一个人先走,独自投入死亡的怀抱,他也希望是宁扉,而不是他。

他不想让宁扉痛苦,更不会像秦雅绒一样现实,接受宁扉对他释怀,甚至期盼会有另一个人出现,代替他陪伴宁扉走下去。

厉途没想到宁扉和他有一样的想法。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比我先走。”宁扉说。

“不可能。”厉途斩钉截铁。

“看出来了,你比我还怕死。”宁扉揶揄。

玩笑归玩笑,宁扉清楚厉途否认的原因,应该和他想的一样。

“如果我先走,你会变成一个孤独的小老头的,不像我,没有你,我还有很多事可以做。”

宁扉话说得无情,却是实话。

厉途的世界太过乏善可陈,失去他,必定痛苦万分。

宁扉无法想象厉途要怎么承受,一定会崩溃的。

他不放心把厉途一个人留下。

如果留下的是他,至少能好好地活着,也会痛苦,但他会学着习惯,好过留厉途一个人痛不欲生,乃至自我了断,又或是茍延残喘,耗尽余生,去承受更大的折磨。

如果换成以前,知道宁扉心中所想,厉途会毫不犹豫承认。

可是现在,他改变想法了。

“不会孤独。”他说。

“你还想找别人呢?”宁扉撇嘴。

“不会,我会等你回来。”厉途解释,很快改口,“不,我会找你回来,一定会。”

“找我?怎么找?我都死了。”宁扉笑出了声。

“不用怕。”厉途抓住宁扉的手,“我会穿越时空,把你带回来。”

“穿越时空?怎么穿?小说看多了吧!”想起他们所在的世界就是一本小说,宁扉笑得更大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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