嘣——
如果她长了一颗西瓜脑袋的话,这一记敲打肯定会爆发出这般骇人的声响。
不过十六夜的脑袋可不是西瓜,所以仅仅弹出了闷闷的“笃”一声,痛感也没那么强烈,只是害她不由得愣了一小会儿而已。她下意识抱住脑袋,蹙起了眉头,惨兮兮似的望着五条悟,单是这眼神也像是在质问他为什么要作弄自己。
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大概是没法知道了。五条悟向她勾了勾手指,说:“等到下一个周目,记得来找我。你之前说过,在上个周目拿到的纸巾和你一起来到了这次的3月1日嘛,纸巾现在有带在身上吗?给我吧,我把我的号码抄给你。”
“好的好的……给。”
不情不愿的,但也分外配合的,十六夜从包里翻出了叠成小小一块的纸巾。
在离开了彩票站沉闷气息的当下看来,这张写着大奖号码的柔软纸张早已不存在什么价值了。但至少在今天之前,它在她的心中意味着前所未有的重大希望。她一直细心地保存着,依旧如十六天前那般崭新。
把纸巾和圆珠笔一齐递到五条悟手中。他只垂眸瞄了一眼,便发出了好事般的“哇!”一声。
“原来你把彩票的号码写在这上面了呀!”
他仿佛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惊天秘密。
十六夜的反应也恰是被揭露秘密的人,相当别扭地撇下嘴角,叽咕的话语也如同自我辩解;“毕竟这串数字实在是没有什么规律可循……很难背的啦。”
“好嘛好嘛。”
五条悟完全没把她的辩白听进心里,漫不经心地写下号码,归还纸巾时,还往她的手中塞了几张钞票。
“拿着吧。”大度的五条先生开始施展他独有的钞能力,“长身体的年纪就该吃一碗豪华的乌冬面,否则会变小矮子哦。”
从天上掉下的一笔横财,说不定指的就是此刻她手中的这几张钞票了吧。
受宠若惊这个词已经不足以形容十六夜的心情了。她甚至有点想掉眼泪,而这绝对是人与人之间的温情感在作祟啦!
如此感动,如此感激,不过她还是坚决的摇了摇头。
“没事的,我已经长得够高了!”她倔强地把后背挺得笔直,“素乌冬也很好吃。嗯!”
“但真希之前和我说你钱包空空哦,她担心你会饿死在东京,所以……”
“饿饿饿饿死是不可能的吧!”她涨红了脸,声音都在发颤,“您放心啦,我真的没事的。”
“总之还是拿着吧。”
五条悟丝毫不打算改变自己的想法,固执地把钱往她的手中一推,分外潇洒似的甩甩手臂。
“下次见到我的时候,再还给我就好了。”
真不愧是钱包里塞着黑卡的少爷,根本不担心她会就此卷款逃走,下个周目逃之夭夭再也不出现在他的面前——虽然这种事十六夜压根做不出来就是了。
诚惶诚恐地接过这笔珍贵的支援金,她咕哝着说了好几句谢谢,还不自觉嘀咕了一句,说希望真希能够找到解开这个谜题的线索。
“对了,五条先生。”她想起了重要的事,“下一次见到您的时候,您会不会觉得我所说的一切都是怪话?”
她说的下一次,是尚未到来——说不定也不会到来的下一个3月1日。
“我该怎样才能让您相信我呢?”
“嗯……这确实是个好问题。”
五条悟摸着下巴,稍稍琢磨了一小会儿,又问十六夜要回了那张纸巾,翻开里层,在上面写了些什么。还回纸巾时,浑然一副无比板正的面孔。
“听好了,你绝——对不能擅自偷看我写在纸巾上的内容哟!”
如此严肃的模样,真是有点吓人。
战战兢兢,十六夜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绝对不可以哦!”他一本正经,再度重申了一遍,“我在上面施加了特别的术式,你要是偷偷打开了的话——”
“知道啦知道啦,我本来也不打算看嘛!”
她慌忙把纸巾叠成小方块,塞进包里,就差没有竖起手指向天起誓了。
表现的如此诚恳,自也足以叫人放心。五条悟心满意足地点点头,从长椅上站起身来。
可别忘了,乌冬面还在等着他们呢。
不过这回他似乎没那么想要使用瞬间移动的超能力,只慢悠悠地走着。十六夜跟在他的身边,总是不时就会被他甩在身后。
“说起来……”走着走着,她忽然看向五条悟,“我留在东京一直没有回去没去上课的事情,您是怎么和学校解释的?”
“是伊地知帮忙处理的哦。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说的。”
这样的回答,着实让人无法安心接受。
十六夜扯了扯嘴角,支吾着说:“不会是……和学校说,我已经死了,所以学校才没有再追究我的缺勤情况吧?”
“为什么冒出了这种想法?”
“大部分航司都不支持全额退机票这事,五条先生您应该有所耳闻吧?”乍一听,她好像说起了一个完全无关紧要的话题,“有些中介就会向航司提供购买人的死亡证明,谎称他已经去世了,然后——”
这段小小奇闻还没全部说完,五条悟已经笑到不行了,脑袋晃晃悠悠,好不容易才从笑声的间隙之中抽空拍了拍她的肩膀。
“不会不会不会。”他回答得果断,“虽然我也不知道伊地知到底是怎么搞定的,但他绝对不会把你说成死人的啦。安心安心!”
“这样哦……好吧。”
是不是真的放心了,十六夜想不清楚。但既然五条悟都这么说了,她自然也没必要再多作怀疑。
一个富有到拥有黑卡还愿意支援她生活费的帅哥,是绝对不会骗人的。
而失败的记忆,她也不想让这真正成为她的历史。或许他说的真的没错,回溯的时间是只属于她的机遇。
接下来应当做什么,似乎已经明确了。不过主动接受循环,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十六夜没有觉得紧张,似乎也并无不安。
这是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吗?她自己都有些想不明白。
总之,在3月16日的时间行走到终点之前,她是完全自由的。
有了金钱方便的支援,十六夜终于可以像个标准的游客那样,按部就班地游走在东京的街头,逛逛唱片店,看看新上架的漫画,涩谷街头的忠犬八公也终于逮到机会一睹真容。东京塔却是再也没去过,她猜想这一定是某种微妙的创伤应激综合征。
悠悠闲闲的、不被危机感和急躁的心情追逐着,这好像也是第一次。
咒术师没能帮她解开循环的谜底,但对于“上一周目的物品来到了这一周目”的现象意味着什么,他们得出的推测是,应该是物品与她发生了切实的接触,在她被移动到平行世界时,物品也一并跟随着她来到了新的时间里。
能够验证这一理论的机会,说不定只有现在了吧。
有什么是一定要从3月16日带到3月1日的呢?
这个问题,十六夜思索了好久,一直都没能得出准确的答案。
好像没什么值得带吧……
直到最后一刻,站在隅田川边吹着深夜的晚风,她能想到的依旧是“好像没什么值得带的”。
大脑时这么思索的没错,不过她还是紧紧抱住了怀里的包。纸巾和钱包捏在左手,真希借给她读的没有名字的奇妙书籍放在右手,小月亮的手链依旧戴在腕上。
城市的灯光倒映在水波之中,被风吹皱。春日的夜晚并不寒凉,似乎能感觉到一点久远的暖意。
明天该做点什么呢?
无论明天是3月17日还是3月1日,她想,她一定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