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五条悟轻轻摁着脑袋,她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咕哝着说出了一句对不起,但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走进这里之前,五条悟明明说会“帮她承担一点”的,可现在完全就是把她推出来挨骂了嘛——这绝对不能算作是承担啊!
听他说得越多,十六夜越来越懵。有些意外的,站在面前的几位相关人员也露出了略显迟疑的神情,似乎很想出声,却又支支吾吾似的像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气氛变得莫名奇怪。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五条悟已经把该责备的话全都说完了,完全没给对方留下多少问责的余地。要是再把他说过的话重复一遍,又显得不太合适,也难怪对方的表情显得如此僵硬不自然。
站在教师立场上的批评终于结束,听得她脑袋晕晕乎乎。终于轮到了对方的发言时间,他们只是象征性地劝诫了几句,许是因为白脸的五条悟已经抢走了本该由他们扮演的“声色俱厉的执法者”这一角色,只好退而求其次,饰演姑且还算温情的执法人员了。
“当然了,我们也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并不只是你的问题。”对方的视线斜斜落在角落里穿着制服的年轻男性身上,“没有确认购入者的年龄,也是我们的失误。后续我们会好好注意这个问题的。”
他说出后半句话时,每吐出一个字,角落里的男人都会颤抖般微微抽搐一下身子。他的脑袋压得很低,只能从发梢的空隙之间看到一点惨白的面色。十六夜猜想他就是当时将彩票卖给自己的那位,可她早已想不起他的长相了。
此刻能看到的他的模样,可怜巴巴,擡不起头。
因为对方的凄惨模样而心生多余的怜悯,进而又完全忽略了过错,眼里只能看到他的可怜,这是没有意义的。可如果自己没有任性地非要发挥一下时间穿越者的优势买下彩票,他也不会遭遇这种无妄之灾了。
这么想着,迈向大门的脚步也变得同来时那样沉重了。明明已经可以离开这个不愉快的场合了,却无法就这么走开。
室内的空气泛着急躁的热度,也有可能只是十六夜的脸颊烧得实在滚烫,呼出的气息仿佛也能将地板点燃。
毫不犹豫——但也有可能犹豫了那么一小会儿。
总之,她还是举起了手。
“果然得全怪我!”十六夜高声陈述起了自己的罪过,“我明明知道未成年人不能购入彩票,但还是想要碰碰运气,没有主动说明身份,也没有出示证件……这位先生可能确实有些疏忽了,可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我钻了空子!所以——”
所以,如果一定要予以惩罚的话,还是让她来承受吧!
燥热的气氛冷彻了一点,甚至变得有点僵硬,连呼吸声都快听不到了。十六夜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沉在肩头,晃晃悠悠让她难以站稳,低头一看,才发现这可不是什么“无形的”压力。
有形的五条悟的手掌按在她的肩头,轻轻拍了两下。他没有说什么,至少没有向她予以答复。
“归根结底,还是制度上的问题,对吧?”他笑眯眯的,说出的话便也没有那么咄咄逼人了,“不如你们再好好地自查一下?毕竟彩票本质上也是一种利润很高的创收行业,要是因为制度漏洞让民众心寒的话,也不太好吧?”
“……是的是的。”
气氛的流向好像改变了,大抵是因为五条悟说出了他们不愿意主动坦白的失误。这场见面就这么高高端起,轻轻放下,以结果来看,倒是不坏。
十六夜只接受了一些来自大人们的批评教育,承诺下次再也不会做出这种任性的事情,这桩糟心事到此算是结束。
亿元大奖自然是不会落进她的口袋里,毕竟这次的中奖本质上还是建立在制度漏洞之上的。听说今晚还会重新开奖,不知道哪个家伙能够得到这次的幸运。
监狱不会向她敞开大门,少年法也不准备向她问责,逃到东南亚什么的,更是不用再盼了。
即便如此,她还是没觉得有多舒心,更加没办法松一口气。
“……太失败了。”
坐在长椅上,她像个失意且失业的中年人一样,惨兮兮耷拉着脑袋。
“我真的太失败了。”
短短的几天里居然引发了一系列乱七八糟的事情,钱包与身心齐齐受损。仔细回想一下,这个周目从第一天起就不顺利,仿佛运气值被调整到了E-,跌入漆黑的谷底之中。
啊啊,这可真是……
“那么,”
坐在长椅另一端的五条悟摇头晃脑,语气分外轻快。
“你想让这周目发生的一切,成为刻在你人生中的历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