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术师攻略计划-8
她所经历的一切……并不是时间循环吗？
也许最初十六夜是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但那时的她实在没能想到太多其他合理的推测。
说到底，即便她所经历的不是时间循环，这也是无比超自然的现象没错。只有这一点是不可否认的。
难道五条悟是想要否定这一点吗？
摆在面前的汉堡肉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吸引力，摆在盘子边缘的菠菜看起来似乎也在这个瞬间失去了翠绿的色彩。十六夜的双手依旧垂在桌下，实在没有力气再擡起来了。
她偷摸摸望了五条悟一眼。此刻他已经没有在看着自己了，可她还是不好意思多看对方，只短暂地瞄了一下，就收回了视线。
这会儿她倒是好意思率先移开目光了，大概是不安感在作祟吧。
“五条先生……你是在暗示我的精神状态有点问题吗？”
很小声的，她嘟哝着。
其实也没想把话说得这么直白，但遮遮掩掩反倒没有意思。十六夜索性把自己的想法说出了口，反正“精神异常”这也是合理的推测之一，有时候她也希望只是做了奇怪的梦而已。
“我没这么说哦。”五条悟耸耸肩膀，转头看向已经开始享用晚餐的他亲爱的学生们，有些失望似的撇了撇嘴，说，“还有，你们怎么都不回答我的这个问题？”
刀叉碗筷的碰撞声停了两秒钟。熊猫眨了眨它的豆豆眼，毛茸茸的脸上居然也能看出困惑的表情。
“呃……我们在等五条老师你的结论。”
“可现在是问答环节呀！”
完全没有说过即将开启问答环节的五条悟自顾自地启动了这个环节，还轻拍了下桌面，夸张地举起双臂，指着坐在角落里的十六夜，试图让大家的注意力全部都从面前的盘子转移到他刚才提出的问题上。
“‘除了时间循环之外的可能性还有什么？’，这就是今天我给你们的随堂小问。快！分享一下你们的看法！——从真希开始回答！”
“诶……？”
真希的面孔一下子垮下去了。
莫名其妙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即便不是身处课堂，也足够让人觉得郁闷了。代入一下此刻真希的心情，十六夜觉得自己肯定也会忍不住摆出一副沮丧臭脸的。
当然啦，这会儿被点名的并不是她，估计也不可能会点到她的名字。这么想着，真希的表情在她看来也显得格外有趣，她赶紧摸摸鼻尖，用擡起的手掌完美挡住了不自觉上扬的嘴角，心想，自己还真是变成教具了。
满心不情愿的，真希思索着。
她姑且算是坚持“时间循环论”的这一派，忽然要让她说出些其他的可能性，就不得不动用一些想象力了。
而她的想象力给出的答复是：“桐生同学被移植了不属于她的记忆？”
“很好，不错的猜想！”
看来五条老师的奉行赞美主义的教育工作者。
“请继续说下去吧，真希同学！”
“其实前几个周目的记忆是虚假的，只是在3月1日才放进了桐生同学的大脑里——应该有术式可以做到这一点吧？为了保证记忆的真实和连贯，烫伤也可以在这个时间点制造出来。桐生，你不会被什么人记恨了吧？”
虚假的记忆吗？这种可能性，十六夜还是真没想到过。
但是被别人记恨什么的……这应该没有吧？
十六夜认真琢磨了一会儿，把过去一年的回忆都在脑海中飞快地捋了一遍。不管怎么想，她都肯定不会遭人恨。
毕竟她可是认真学习认真读书交友广泛为人谦和的当代优良高中生啊！
于是她坚定摇头，给出了不容置疑的答复：“放心，绝对没有！”
“那有可能你是被什么诅咒师利用了——反正按照我的推测，只有这几个思路最有可能性。”
“被利用……呜……”十六夜的嘴角快要耷拉到地上了，可怜巴巴拽着真希的衣袖，整个人都不好了，“禅院同学，你的猜想真是又合理又吓人！”
最吓人的正是这个可能性超级合理！
“只是推测而已。这种类型的思考，就是要足够丰富多彩才行。”五条悟漫不经心的话语听起来倒也像是一种安慰，“还有其他想法吗？大家积极发言好吗，我可是会酌情在期末考评的时候给你们加分的！”
这本该是一句激励人心的话，反倒让正准备说点什么熊猫同学倏地噤声了。
要是在这时候发表见解，不就像是纯纯为了漂亮分数才动起脑筋了嘛！
餐桌上沉默了一小会儿，从汉堡肉上窜起的热气都快看不见了。估摸着大概确实是没有人想说点什么了，熊猫这才迟疑着举起了它的爪子。
“我是‘平行世界派’的。”它挥着爪子，“有没有可能，你得到了平行世界的你的记忆——真正陷在时间循环的不是这个你，而是平行世界的你。得到她的记忆的你，使命就是为了帮助她脱离循环？”
“我说，熊猫。”真希瘪着嘴，抱怨似的嘀咕着，“你的推测和我的想法也没多少差别吧？”
熊猫扬起毛茸茸的下巴，鼻尖都快指向天花板了，颇为得意似的：“我是以真希的猜想为基础，加上了一些自己的想法哟。所谓的青出于蓝，肯定就是这样没错啦！”
“那如果在熊猫的理论上再继续叠加完善的话……”
乙骨自言自语般喃喃着，抽出一张纸巾，拿过服务员留在收银条旁的圆珠笔，在纸巾上画下了几道横线，分外笔直。
在这种时候冒出这种念头显然不合时宜，但十六夜真的很佩服他能够徒手画出这么漂亮的直线。
“并不是平行世界的记忆流动到了桐生同学的身上。”
他再度提笔，漂亮的直线上又被添上了一个同样漂亮的正圆形。
“而是桐生同学游走在平行世界之间。”
“啊。”狗卷坐直了身，好像想到了什么，“腌梅子！”
意味不明的解答，乙骨倒是听懂了：“对，应该就是像狗卷同学说的一样，这样的游走是‘剪切’和‘粘贴’。”
剪切粘贴……
十六夜的大脑又不合时宜地跳出了“ctrl＋x”和“ctrl＋v”的快捷操作方式。
似乎有听过类似的词。在不久之前，在恍惚之中。
“不是剪切。是复制。”在思维起效之前，她的话语先一步脱口而出，“在3月1日的梦里，我听到有人对我说了‘复制’这个词……啊！那人还说了‘命运’！”
十六夜仿佛恍然大悟，但其他人却是一副疑惑的表情，好像从没听过这回事似的，于是她也不可避免地露出困惑神情了。
“呃……我在这个3月1日也做了一个怪梦的事情，还没有说过吗？”
“没有。”
居然真的没有提起过吗……
十六夜已经快想不起先前是怎么和五条悟还有他的学生们说起自己的事情了，但对于红着脸说出告白失败的回忆倒是依旧鲜明，甚至连羞愤感也依旧强烈。
被这份心情影响着，一不小心漏掉了一点事件忘了说，应该也还算是正常吧？
说实在的，在“平行世界理论”出现之前，她也不觉得这个梦意味着什么。奇奇怪怪的梦，她做了太多，实在不差这一个。但如果这当真是足以揭示秘密的线索的话，可就必须要分享给大家听一听才行了。
一个本就有些混乱的梦在经历了数百个小时的清醒之后变得格外支离破碎。十六夜努力复述着自己还能记得的部分，尤其是最后她听到的那句话。
“梦里的声音说‘我会爱你’。但那个梦真的很模糊，我现在都快想不起来了。梦里的声音究竟是男性还是女性，我也根本听不出来。我甚至觉得我不是听到了‘声音’，而是听到了‘话语’。”十六夜用手掌盖住额头，冰冷的掌心感受到了一点久违的暖意，“唯独记得比较清楚的是，那个人拂过我额头的感觉，总觉得很……温暖？”
尽管只是复述，可真要让她在不那么熟悉的人面前把“爱”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不免还是有点难为情。她几乎是一说完就立刻低下了头，拿起叉子，把盘里的汉堡肉一切为二，一半巨大一半渺小，看起来着实奇怪，只好继而切成更小的小块。
梦就是梦。而梦代表着什么，究竟是预知还是潜意识的思维，这个问题，谁也没办法给出最为准确无误的解答。
但在听完这一切之后，真希能想到的是：“梦里的是你没能告白成功的对象之一吗——因为拒绝了你，后悔到在梦中向你传递他的懊悔？”
响亮的“咔嗒”一声，不受控制用力压下的叉子差点把盘子给砸碎了。十六夜的羞耻感翻了个倍，再一联想到在每个3月16日收获的拒绝，她险些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这这这这应该不太可能吧？”她拼命按捺着动来动去怎么也停不下来的双脚，笑得脸都快僵了，“我也没和什么超能力者告白过呀。”
熊猫双手托着脑袋，圆滚滚的脸蛋都快从爪子边缘溢出来了：“说不定你告白的对象是个咒术师，他操控了你的梦。”
“这也不太可能吧。”十六夜都快被说得不自信了，“我长这么大也只遇到了你们这几个咒术师而已——而且还是靠跳河才遇上的。”
也就是说，要是那时候没有脑子抽筋决定采用激进的方式寻求破局方式，说不定她在这个年纪也不会遇上咒术师哩！
“其实咒术师并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职业。”真希补充说，“尤其对于看不到咒灵的普通人来说。”
“……所以你们都是能看到奇奇怪怪的东西是吗？现在这里没有什么怪东西吧？”
十六夜打了个寒颤，视线不由自主地四下扫了一遍。
不管怎么看，环绕在身边的就只是透明的空气而已。至于空气里藏着什么，她实在是不敢细想了。
“现在是没什么东西。”真希说着，不知为何望了一眼窗外，忽然摘下眼镜，说，“你戴上试试。”
“哦……好的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