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完全跳过了前面的铺垫,在根本没有提供足够情绪价值的前提之下就开始对她的钱包虎视眈眈了,难怪得沦落到在繁华的涩谷街头与小姑娘搭讪拉客的地步。
十六夜真希望自己只是个想要寻求情绪价值的成年人,如此一来她便可以硬气地推开菜单,昂首挺胸迈出这家小破店,头也不回一下。
问题是,现在的她是困在时间循环寻求爱的回应的未成年人。什么硬气呀昂首挺胸呀,压根是一点都做不到。
她只能勉强遏制住想要发抖的冲动,极其艰难地、仿若郑重其事般,点了点头。
“好的~”臭牛郎的尾音都伴着得逞的计谋一并欢快地扬起,“这边两杯麝香咖啡咖啡,辛苦了!”
……两、两杯?!
有那么短暂的一秒钟,十六夜觉得自己完美(一点也不)的扑克脸漏出了震惊的缝隙,账单上叠加乘二的五位数字是前所未有的重大打击。尽管她很快就想起,身为顾客的自己要同时承担今夜牛郎在店里的开销,但一时半会儿还是无法接受钱包将狠狠缩水的这个事实。
深呼吸。赶紧深呼吸。
平常心、平常心。她在心里告诉自己。
没关系的,她还有彩票奖金可以依赖呢,这点必要的支出完全没关系。
对对对,完全没关系啦!
这番自我催眠在喝到五位数的麝香咖啡后消失无踪。
麝香咖啡这玩意儿,十六夜还没品鉴过。但以她迟钝的舌头也能尝出来,白瓷杯里盛着的棕黑色液体,绝对不是什么品质极佳的东西。
再尝一口,不自觉砸吧下嘴。她越尝越觉得,这杯咖啡和爸爸以前总买的冻干咖啡粉冲泡出来的味道很像。
而那罐咖啡粉,满满一大瓶,能冲出三十杯,价格还不及这杯咖啡的零头。
心又开始痛起来了。
十六夜放下手中的杯子,莫名不想再喝了。但如果不喝完,似乎更像是对钱财的浪费。
纠结之际,道树骏佐忽然把她的咖啡杯往自己面前拖近了些,拿出一把崭新的干净勺子,轻轻搅动着。
“咖啡实在太烫了,对吧?”他皱着眉头,仿佛真有这么愁苦,“我帮你弄凉一点,好不好?”
表面上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见,实际上手中的勺子已经在咖啡杯里转悠八圈了,压根没给十六夜留下过多少抉择的余地。
不自在地耸耸肩,十六夜挤出羞怯般的笑容:“谢谢……你好温柔啊,道树君。”
“哎,这不算什么。向女孩子奉上我微不足道的绅士礼节,正是我的职责。”
哦是嘛那可真是了不起耶。
十六夜笑得僵硬而尴尬,幸好这笑意落在对方眼中,被曲解成了对他的钦佩。他瞬间换上一副忧伤神情,落在额前足以盖住眼睛的碎发似也耷拉了几分。
“但是,这杯咖啡没有如此温柔。”
在沉重的叹息声中,他擡起头,以完美的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抱歉,更正一下,他现在只能看到天花板。
“你知道吗?所谓的麝香咖啡,是让小猫吃下咖啡豆,再拉出来。”
他甚至没有用更文雅一点的“排泄”这个词。
“好可怜的小猫,完全是为了满足人类的嘴馋才诞生的,一辈子都只能吃咖啡豆和拉咖啡豆,根本享受不到其他宠物猫那样的幸福。”
说着说着,他猛吸溜了下鼻子,发出的声响简直惊天动地。
但更加惊天动地的,绝对是他的这番论调没错。
抛开粗俗的措辞不说,这家伙貌似是把麝香猫当作是普通的猫了。
虽然十六夜也觉得麝香猫有点可怜,但同为猫科动物的麝香猫,可不是喵喵叫的宠物猫呀。怎么能把不同物种的两种生物混为一谈!
看着眼前耷拉眼角仿佛快要哭出来的男人,十六夜好像叹气。
啊。
一点也不想和脑子不灵光的笨蛋谈情说爱。
可就算如此,她还是得说:“真的吗?道树君好厉害,这种事情,身为东大在读生的我都不知道呢。”
“有时候读大学的你们见识也不一定比我丰富,毕竟应试教育不会告诉你们世界的真相啦。”
“哇——是呢是呢。”
十六夜面无表情地听了这男人一整晚的吹牛。即便回到旅馆躺下后,她依然觉得大脑在被这无形的精神攻击刺痛。
绝对是这杯万元咖啡的错。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