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他娶妻
“漱滟?”
宁彦秋对于程迦的邀约很是意外,他原本和程迦有交易,程家为他救回父亲,他和父亲将在祖父面前美言,并引荐程国公给祖父相识,但这一切都随着他父亲的死亡,停止了。
父亲死后,程迦来吊唁过,后来他交往渐渐变少,上一次见面,还是在陛下的生辰宴上吧…….那也有好些时日了。
他刚刚送完兰言诗回府,两人在马车上,还聊了两句,是她先开口的口。
“你祖父身体还好吗?”
“父亲刚去的那段时间,他卧床多日不起……”他看着她的眼睛,怕自己的话刺痛她,于是转了话锋,又说:“但眼下已经振作了,身子也硬朗了许多。”
“青玉中了探花,他开心了很久。”
“他还恨我父亲吗?”兰言诗又问。
宁彦秋面对她耿直的提问,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祖父常在家中,不顾形象,破口大骂,被骂的人,有太子,有三省六部,也包括兰言诗的父亲。
他看着她说,“心里还是怨的,但自你父亲辞官以后,祖父再也没提起过他了。”
“你父亲走后,母亲还好吗?”
忽然听她提到自己母亲,他有些意外,“母亲抑郁寡欢,比从前的话更少了,祖父也很照顾她,告诉母亲,若在洛阳呆着伤心,就回娘家,所以母亲此时正在娘家。”
兰言诗听他这么说,看来宁见春的妻子还是没有向宁相坦诚啊,当初她父亲前去报信,将刺杀的消息告诉了宁桥松的长嫂,托她一定要阻拦宁桥松出府,但这人为了保住自己夫君的爵位,将宁桥松出卖了。
“宁公子,我若说当初我父亲没有出卖你小叔,你信我吗?”
她说这话时,夕阳穿过竹帘,打在她水红色的纱衣上,变成了烂漫的夕颜色,她的眼眸真挚明亮,声音轻柔,发髻上所插着的金镶玉鹦鹉衔桃嵌宝钗的璎珞,随着马车摇动而轻轻晃了晃着,车厢里被她身上的芰荷白檀香浸染,他闻着这清新的香味,看着她娴静纤弱的样子,吞下了残忍无情的话,他答:“你年岁小,事情发生的时候,你尚未出生。”
宁彦秋的反应比兰言诗想象中平静了许多,兰言诗告诉他:“去问你的母亲,她若笃定地告诉你,是我父亲所为,那么你再来找我。”
兰言诗不会让父亲背负一辈子骂名。
她父亲不在乎世人的眼光,可她在乎。
没有人能指着她父亲的脊骨辱骂他,哪怕那人是父亲的老师。
“公主此言何意?”
“你去问你母亲便知了。”
宁彦秋没有继续追问,也未多想,他只把她当成一个不懂世事,盲目崇拜父亲的懵懂少女。
在此话题后,两人没再多说过一句话。
其实他想问她,安慰她,李却邪的事,但最终克制住了,他是什么身份,和她说她的婚事,并不适宜。
车行至兰府,兰言诗下车前,对宁彦秋说了句:“今日多谢宁公子相送,娉婷不甚感激。”
说罢,她便掀开车帘,无所顾忌地直直跳落于地面,连凳子也不踩。
宁彦秋在车内,望着她远去,直到她进了府,大门关上,他才让车离开。
他刚刚回到宁府,又遇见了莫烟,莫烟请他前去一聚,说世子有事找他。
尽管夜色已至,面对程迦的邀请,他还是前去赴约了。
莫烟将他带到了凌云台。
夜间山风呼啸,将他的衣袍下摆吹得翻飞飘扬,山中有人抚琴,古琴声缓慢沉沉,犹如山人仙翁苍老的低语,让他顿生苍凉之感。
他行至山半腰处,看见不远处的凉亭,挂着一盏昏黄的灯笼,一个男子抱着琴,席地而坐。
“漱滟?”
随着他开口,琴声戛然而止,程迦温柔地抚摸了琴弦,这是他在浩瀚书院抚过绿绮,那也是他人生中珍藏的记忆,接着,他将琴放在一旁,擡起眼眸,对着来者,唤了声:“彦秋。”
宁彦秋走向前,走到了程迦身边。他实在不懂,有什么话,要在山里说。
莫烟在阑干上放了一张锦垫,请他坐下。
宁彦秋没坐在那里,而是在程迦身边,席地而坐。
“反正天色已晚,衣袍脏了就脏了罢,明日换新的便是了。”
他与程迦并肩而坐,眺望苍茫夜色,远看山下的皇宫,灯火如豆,星星点点。
“彦秋。”程迦又念了一遍他的姓名。
宁彦秋很少见程迦这样犹豫不决,叫他来,又不告诉为何找他,既然如此,他先发问了:“你叫我来,就是为了看这夜色?漱滟,夏日山里蚊虫可多了……”
“你见过这里的春天吗?”程迦打断了他。
“你春天时可邀我来踏青,我既然不曾见过这里的春景。”
“就在我们眼前这片树林,种着樱花林,垂枝樱、松月樱、普贤象樱……春日时,齐齐绽放,十尺一簇,粉白如雾,花落如雨,烂漫美丽。”
“是吗?”宁彦秋仿佛能通过他的描述,看到那壮观的景致,但他没有告诉程迦,他并不爱樱花,因为樱花花期短,枝叶错乱,白蒙蒙的,仿若祭花,叫人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