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1 / 2)

试探

待兰亭昭走后,兰言诗一改倦颜,换了身紫色衣裳,直接去了沈瑶那里。

沈瑶安顿好女儿和婆婆,准备入宫去找太后,打听关于兰坯的消息,王嬷嬷刚为她戴上金点翠鸟笼簪,却看见铜镜中,兰言诗穿着一身菡萏紫裙朝她走来。

“娉娉,你不是睡下了吗?”

“母亲,父亲的出事为何不告诉我?”

沈瑶心里扑通一声,问:“谁告诉你的。”

“妹妹。”

沈瑶面露不悦,这个庶女,太没分寸了。

“父亲真的出事了?”

见沈瑶犹豫迟疑的态度,兰言诗心里一沉,当即确定了父亲出事的事实。

沈瑶点头,“娘见你,清瘦了这么多,怕你知道了,更吃不下饭,所以才没说。”

“娘,你要入宫?”

“是啊。”

“我陪你同去。”

沈瑶叹息一声,最终答应了一声:“好。”

兰言诗把另外一支金点翠鸟笼簪插在了沈瑶的发髻上,看着铜镜中的沈瑶,说了句:“娘,我不会让你和爹出事的。”

沈瑶见她语气认真,神情肃穆,忍俊不禁笑道:,“傻丫头,你说什么呢,我和你爹爹,能出什么事。”

“为你找个好夫君,才是我和你爹爹的大事。”

“娘!”

“哟,怎么还生气了。”

沈瑶笑靥如花安慰着女儿,其实,她最近总是心神不定。

但她要撑住这个家。

母女二人一同乘车往皇宫而去。

在马车上,沈瑶对兰言诗说:“那个程释,性子古怪孤僻,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她还听说他手段狠戾,但这些,不想让女儿知道。

“娘去找过他?”

“你爹如今在他手中,我就算再讨厌他,也得去找他。”沈瑶越说越恨得牙根痒,“我这个大长公主,亲自上门拜见三回,三回!”沈瑶强调地重复了一次,“连他的大门都没进去,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刑部侍郎,竟敢把我拦在门外,真是好大的官威啊。”

“明日我去找他。”

沈瑶看着坐在一旁的兰言诗,觉得她气色惨淡,眉宇间总有股淡淡的悲伤和严肃,眼下正是牡丹盛开的好时节,她的娉娉,本该艳压群芳,可现在的她,却像一朵落霜的牡丹,瞧不出原本的国色天香了。

“不许去。”沈瑶一双含情目充满了厌恶:“他之所以能上位,就是因为他做了旁人不敢做的事。”

“娘,你是指他抓了我的爹爹?”

“错。”沈瑶没有跟她绕弯子,“他针对的,是我们兰家。”

兰言诗不解地问她:“若没陛下的授意,他怎敢……”

话说到一半,她悟了。

这是陛下的旨意,目的是为了打压兰家,“为何?要针对兰家?爹爹不是陛下的亲信吗?”

“亲信?”沈瑶美艳的脸上浮现了一丝讽刺,那讽刺针对的,不是兰言诗。“你以为陛下是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明君?”

沈瑶这句话,给兰言诗敲响了警钟。

她忽然意识到,爹和陛下的关系,并非是贤君忠臣那么简单。

她爹爹身为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借着这两个职位,这些年,爹爹清除了许多觊觎太子之位的势力……即便那些人,有没有犯下罪行……

这么看来,爹只是陛下手里的一枚清除异己的棋子罢了。

“陛下就是想看兰程两家斗得你死我活,娉婷。”

“我不懂。”

这么做,对皇帝有何好处?

“他想激怒我,逼我出手,让我帮他杀一个人。”

兰言诗一下子就猜到:

“程国公?”

沈瑶微微颔首默认。

“我不会帮他的。”

“他们一个是疯子,一个是癫子,我怎会成为他们的棋子。”

听完沈瑶的话,兰言诗凝神细想。

平成帝让程释上位,让他对兰家下手,想要逼娘去杀那个历经沙场洗礼的将军。

而宫宴那次,程国公以画作局,差点逼得平成帝杀掉自己,假如此计成功,那么娘和陛下定会反目,以娘的性子,会不计代价地为自己报仇吧……

无论是平成帝,还是程国公,都想让娘作为他们的杀人工具。

“娘,你手里究竟有什么?为何他们笃定你可以做到?”

沈瑶慈爱地看着她,语重心长地说:“娉娉,你是爹爹的宝贝女儿,娘也是你外祖父心爱的女儿。”

“我出生时,你外祖父已经四十又九了,他身体已不大好,从我出生前一年,他就在想着,万一将来,他不在了,谁来保护我。”

“你外祖父,给我留下了一支军队,但那只军队,不是用来御敌打仗的,是用来杀人的。”

“那些杀手,只忠心于父亲,他们的任务就是保护我一世,除此之外,不会插手任何事情,等我老死了,他们就四散于世间,再也不存在了。”

兰言诗心想,怪不得,当初在宫殿上,她娘敢为了她,与平成帝拔剑相对,且事后,平成帝没有追究此事。她娘虽然没有爹爹护着,却是有杀手锏在身。

“母亲,之前和我一同前往凉州的那些暗卫就是你口中的那些人吗?”

沈瑶摇了摇头。

“一直被我养在西北的封地,从未动用过……不,动用过一次,那次派出了足足百人去追杀,结果失败了而已……陛下怪我没竭尽全力,对我暗生不满。”

“刺杀程国公吗?”

“差不多吧。”

“那时我年少无知,被陛下所骗,下此命令,失败之后,我得知了真相,再也不参与他们二人的浑水。”

“陛下与国公不曾是兄弟吗?为何到了恩断义绝的地步?”这是最令她困惑的地方。“国公妄想染指江山?”

“程佑也前半生是个赤胆忠心的大将军。”沈瑶笑了笑,“是为了个女人。”

她们说到这里,门帘外传来了王嬷嬷的声音:“夫人,姑娘,到宫门口了。”

“走吧,娉娉,等下次娘再跟你说。”

在下马车之前,沈瑶突然握住了兰言诗的手腕,正颜厉色警告她:“娉娉,记住,不要靠近程家的人。”

“我们对于陛下而言,或许是棋子,有用利用,无用弃之,但是程家……”

“是陛下的眼中钉,肉中刺,很可能再过一年、两年,陛下就将他们斩草除根了。”

“娘不许你和程家有任何牵连。”

兰言诗望着她娘亲衣襟处绣着的梅蕊红心,一时之间,感到晃神。

原本她们是有车辇的,自从兰坯被抓后,沈瑶几乎日日去见太后,太后厌烦了,便撤了她的特权,让她呆在家里安心等消息,“若想见哀家,那便走来。”

从武安门走到坤宁宫,足足要一个时辰。

太后以为如此便可打发了沈瑶,可沈瑶依然日日皆来。

宫女在前领路。

两人走到一半,半路杀出一个太监,那是平成帝贴身太监,三年公公。

“奴才见过大长公主,娉婷公主。”

“公公请起。”

“大长公主,陛下有令,请娉婷公主前去明华殿一趟。”

“本宫也去。”

“大长公主。”三年一直半佝着腰,他的脊背又弯又贱,但嘴巴里说出的话,却是不容商量的语气。“陛下只请了娉婷公主一人。”

“娉婷公主,请跟奴才走一趟吧。”

兰言诗拦住了正要发怒的沈瑶,“娘,我去去就回。”

她要看看,这个把她全家,都当成棋子的陛下,又想出了什么计谋。

三年公公领着兰言诗往明华殿而去,路径了御花园,香道两旁芳草萋萋,遥望湖心岛上,牡丹一簇一簇争相绽放,三年公公轻言细语地对兰言诗说:“公主,听闻凉州大震时,您也在那里,您身体可安好?”

“多谢公公关怀,我从小到大,从未经历这样的天灾,受到惊吓,这些日子,一直都睡不大好。”

她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假如他知晓此事,那么平成帝也知道了罢。

她昨日沐浴,望见水中倒映的面容,也觉得陌生。

灵魂像是被抽了去,只剩了一具空壳。

这样无端的瘦削,的确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

入了明华殿,平成帝沈复正坐在一张黑漆嵌钿花鸟纹榻上翻看奏折。

“陛下,娉婷公主到了。”

沈复不急不慢地看完了手中的奏折,才擡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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