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1 / 2)

“如果你再哭,我要帮你擦眼泪了。”

他对她说,他知道她不喜欢自己碰她,如是恐吓着她。

“你…”她边抽泣,边问他道:“你有手帕吗?”

程释撑不住腿上的剧痛,在她身旁坐下,从怀里掏出了白色丝帕递给她,还记得当初伺候她吃羊肉火锅,她选择了蜜心的手帕,今日还不是轮到他了。

手帕上染了他的血,虽然不多,但仍然是脏了,他望着那血迹迟疑着要不要给她时,她已经自然地将那帕子拿走了。

她擤鼻涕的声音都是秀气的,斯文的。

“你身上的伤口,我都帮你处理过了,但你腿上的伤口,我处理不了。”

“没关系。”他安慰她,“我来处理。”

他拉起裤腿,看到了自己腿上新用来包扎的布是从她身上的衣袍割下来的,心中又叹了口气,但并不敢说她什么了,怕又将她惹哭了。

揭开包扎用布,看到了已经开始溃烂的伤口。

伸手去掏刀,发现刀已不见。

兰言诗看到了他的动作,开口问:“你要你的刀?”

“嗯。”

“我在你昏迷时拿它用来割衣服了,还用砍树枝。”她从一旁的佛像后面取出来,递给他,“你要做什么?”

“腐肉要清理掉,伤口才会好。”

瞬间她明白了他的意思,呆呆地睁大了双眸:“你要割掉自己的肉。”

“帮我拿去火上烧一会儿。”

程释把刀递给她。

见她呆愣愣地不动,他准备自己去火堆前,刚刚支着身子准备起身,她抢走了他的刀,嘴上说着:“我来”,目光却不肯看他,她没法支持他的决定。

程释看着她蹲在火堆前,手中举着刀,默默地烤着刀身,似乎很沮丧。

“你别担心……”他的刀法很快,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就能削去腐肉,后面的疼痛,忍忍就好了,有她在身边陪着,这痛苦,渺不足道。

“阿释。”她的声音像只温柔的蜻蜓,泛起涟漪。“我记得你说你是程国公的孩子。”

“嗯。”那次去书院的路上,她随口一问,他告诉了她。

“为什么?”她丝毫不觉得他身上有一星半点世家子弟的…影子?他把受伤这事习以为常,她觉得,这很不正常。“为什么,我觉得你很擅长处理这种被追杀,还有受伤的情况?”

她对他的过往,产生了好奇。

程释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忽明忽暗,告诉她实话,她会被吓到吧,于是他委婉道:“我出生时,父亲还在驻守西北,边关战事多,父亲为了保住我的性命……因此对我的训练格外严格。”

这个理由,她会信吧。

“原野之战,你也在沙场之上吗?”

那个让程迦一战成名的战役,她忽然好奇,他在哪里。

“那时我和父亲一起。”

三万大军被伏击殆尽,他带人撕开了一道血口,让兄长前往青州,在等待援救的日子,父亲身负重伤,为了保全父亲与大部分将士的命,他以自己为饵,带着三百精锐,引开敌人,那三日,不眠不休,不是在杀人,就是在被追杀,稍稍闭眼,仿佛就能看见迎面劈来的刀风……最后三百人,只剩下三人耳。

“死守了三日,兄长很快就带兵回来救援了……”

他并未将那些充斥着断臂残肢的血腥与暴力告诉她,一句略过。

兰言诗默默听着,但直觉告诉她,事情没有他说的那样简单。

她答:“好在陛下恩赏,让国公回京,你们往后不必再过这样的刀光剑影,刀口舔血的日子了。”

背后传来了程释的笑声,他说了一句:“永远不会停止的。”

“什么?”兰言诗不懂。

“刀烧好了吗?”程释岔开话题。

她隐隐能感受到从刀身上传来的滚烫温度,但她握在手中,没有递给他。

一想到他要用这刀去割自己的肉,她没有办法看到他对待自己如此残忍,“要不再等等,或许我爹娘马上就要找到我们了,或许有其他法子呢?”

或许不用割掉呢……

程释话不多说,直接从她掌中夺过了自己的刀,对她命令道:“去一边闭上眼睛。”

“你若嫌血腥,那就捏着鼻子,等我数完三声,就结束了。”

她见他目光坚定,不容旁人质疑,对视了片刻后,她认输,于是走到了洞口附近,那里虽然被她用松树枝挡住,但仍有风能透进来,冷凉的风让她滚烫的双颊渐渐冷了下来,洞里迟迟没有他的声音,她想回眸看他如何了,却心里又怕撞见他割自己肉的情景,于是蹲在洞口,发愣发傻。

“娉娉——”

她的耳朵里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让她精神一震。

“娉娉——”

是娘亲和爹爹的声音!

“阿释!我娘亲找来了!我们要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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