捂热(1 / 2)

捂热

兰言诗靠着普贤菩萨雕像的佛脚,静静地听完了他的故事。

原来他对自己的执念,在欲花湖畔就已经种下。

程释的眼眸静静地看着自己,好像这世界之大,他眼里只有她一样。

她不想如此。

“你会不会认错人了?”

听完她的回答,他倏地站起身子,跛着脚朝她走来,他被她不想认账的态度气到,蹲下身子,单手捏住她的双颊,“我那日,原本打算去死,是你招惹我的,让我觉得这世上还存在着值得留恋的可爱之事,你怎么能忘记。”

她记得的,以为是个荒诞的梦……她若知那人是他,日后会给自己带来那样多苦难,她才不会靠近他。

“我都不记得了,那时我喝醉了……年少无知,你不要放在心上,可以吗?”她被他捏着脸,话说得模糊。

“来不及了,兰言诗。”他以为讲完以后,她会有所动容,可她居然想翻脸不认人……怎么可以,他不允许。

“今生注定我为你而来。”

兰言诗叹了口气,不想与他谈这事,开口问:“你的脚怎么了?”

她注意到了他方才走路时的奇怪动作,跟前世他残疾后,走路的姿势一模一样。

他看见她目光中的担忧不假,暂且饶了她,在她身旁坐下,神情疲惫地说:“我腿痛。”

“你不是感觉不到疼吗?”

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那他的话堵他。

“以前感觉不到,现在能感觉到了。”

他目光灼灼逼人,上身不着一物,肌肉线条流畅,比起他的脸,充满了攻击性,和他的手背一样,上头遍布了伤口,比手背长好几倍的刀伤,还有各种剑插入的肩上,他说的食人鲳撕咬的伤口,她瞧见了一些地方的颜色与其他的肉不大一样,像是后来长的,她不敢确定……

她从未好好了解过他,不知道他的过去,更加没见过他脱去衣衫后,身上可怖的疤痕。

他说罢,便往前轻轻一倒,栽倒在了她身上,像是睡着了般。

兰言诗无奈。

她想,是不是那时候,她在欲花湖误食了他的肉,所以才欠了他的债,让他追着自己,两世还不够。

她将自己身上,他的衣衫拿在手中,为他穿好,他的身子冰凉凉的,若不是她感受到了他微弱的呼吸,还以为他已经冻死了。

她把他移到一旁,正准备去外头捡些干柴,忽然发现,他左腿下方的的血渍,她愣住,上前查看,他的白色亵裤上的血渍,有乌红色的,有鲜红色,掀开了他的裤腿,她看见了他小腿骨前侧的位置绑着一块纱布,那纱布上全是他的血,她手指颤抖地揭开了那块已经止不住血的布,看见了他被生生剖开的皮肉,那伤口处原本被线缝着,此刻却被扯得稀烂……

前世,她看见他的伤口,觉得恶心欲呕,但如今,她心中只有说不出的难过……

不止如此,因为他将自己的衣衫都给了她,这腿被冻得发紫,僵硬无比。

方才听他说前尘往事,她的触动不大,但看见他的腿,她忽然变得双眼通红,不,不可以……她重生而来,就是希望改变前世的一切悲剧。

或许她恨他,但不想让他因为自己再变成一个残疾!

兰言诗摸到了他腰间的袖刀,握在手中,是她第一次用刀,割开了自己衣袍的一角,这用干净的那面为他抱扎好。

她不知他是何时受的伤,但这伤是新的,或许他在绿云巷子救自己时,已经受伤了……

但他怎么可以做到面不改色,带着她从山壁上一路跳下来,一言不发,也不喊疼。

她将他的伤口包扎好,用手心将他冻得发紫的小腿搓热,捂热,又脱掉了自己的衣袍,给他披上……她的苏梅色长袍穿在他身上,毫无违和感,他生得是那样好看,此时晕了过去,苍白的面容让人忍不住生出怜惜之心。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她记得他为自己挡箭时的决然的眼神,但他要的,她给不了……

她心里有人。

程释,程释,你一定要安然无恙地走出这洞窟。

让我们,互不亏欠。

即便他已经昏迷,兰言诗仍然走了洞窟昏暗的角落,将自己的棉裤脱下了一条,给他套在小腿和脚上,让他的腿回暖。

洞窟里能烧的干柴已经不多,她得出去找些能烧的干柴。

她很怕冷,也怕饿,没吃饱便觉得头晕目眩,但她咬牙出了洞窟,往外头的乱林里走去,她记得她第一次扔下他就走时,一路上看见过很多枯枝……还要再找些吃的,如今他的腿受伤了,不能行动,也不知道父母亲何时能找到她……这冰天雪地,有什么能吃的呢?

她想……紧紧环着双臂,瑟缩着脖子,擡头看了不远处的思茅松上挂着松果……

且不提前尘往事,一团乱麻,今生他在绿云巷子里救了她一命。

这次,轮到她为他寻找一丝生机……

一日前,兰坯与沈瑶赶到绿云巷,看见了满地尸体,沈瑶下马时感觉双脚无力,差点跌倒。

兰坯心情阴沉,他不敢猜想,压抑着即将崩溃的情绪,扶着她,安慰道:“娉娉……不一定在此地……莫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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