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一个人的。”秦晟言侧着头,最可怕的自信化作荆棘,爬上他的背影开出带刺的花,满意的咀嚼着刚才的话,又添一遍——
“我一个人的。”
*
傅鸣昱从床上病恹恹地爬起来,瞟一眼时间,却不过是五点而已。
但是困意已经尽消,干脆就翻了件简单的套头衫,穿了运动裤,挠着头去刷牙洗脸。
他想偶尔去晨跑,然后回来给自己和休斯顿准备早饭,虽然比较偏爱中式面点,但是休斯顿似乎还是只吃得惯西式早点。
穿好跑鞋,拿了钥匙,开门要出去的时候,休斯顿也听见了声音。
所以从房间里慢悠悠地探头出来,见傅鸣昱的精神似乎好一大半,放心的挥了挥手道了一句早安。
傅鸣昱重新扬起笑容,催他回去再睡一会儿,然后仰头接着第一缕阳光,从慢跑道上缓缓的起步。
也许……
也许……他是喜欢秦晟言的吧……
傅鸣昱的小臂有规律地摆动,调整呼吸,大脑里逐渐空白一片,只有吸入和喘出的空气陪伴自己,绿荫小道上还能听见鸟鸣。
这着实让傅鸣昱的心情又好了不少,也许昨晚自己,真的是因为入戏太深,平白无故的代入,那么多的哀愁和纠葛。
傅鸣昱!
打起精神来!
今天才刚刚开始。
神清气爽地跑完十公里,傅鸣昱回去冲了个澡吹干头发,挽着袖子,在厨房里忙碌起来。
休斯顿回笼觉睡完,拖拉着拖鞋被香味引到厨房里。
傅鸣昱瞧他睡眼惺忪的样子,勾着笑眼,将他推到内卫去洗漱。
无意间路过洗衣房,见到深紫色的一角,心头如霁,眨眨眼,想起那块丢了的玉佩,棘手地挑了眉毛,谄笑着打算编个借口。
夏律坐的保姆车开到门口,休斯顿跟着傅鸣昱一起出来,等着他锁了门,就顺手抽掉了手里的剧本,有点不开心:“别低头看书了,万一撞到什么怎么办?”
“今天的戏份有点多……我再复习复习。”傅鸣昱钻到车里挨个打了招呼,又夺过自己的剧本,好学生样子十足,“你今天没有戏份吧。”
“我跟去观摩不行啊?”休斯顿劈手又夺回来,“车上看书对眼睛不好。”
“好吧……”傅鸣昱只觉得自己身后跟了个老妈子,嘴巴是碎的不行。
也是周到得不行。
夏律从后视镜里瞧了傅鸣昱,思索一会儿就移开了目光。
傅鸣昱到了片场里,被乔安娜拉到一边换衣服。
白衬衫套着深棕色的小马甲,给脖子那里围了个妥帖的丝巾,然后用鹅黄色的西装外套将脊背勾出来,下身深色格子的宽裤子,从小腿那里收束贴紧,一双样式时新的靴子蹬好,绑了一路的鞋带。
茜茜麻利的上了妆,挑了一把刘海儿的形状,场务就已经推了一辆样式老旧,但是锃亮闪光的自行车来。
傅鸣昱跨上自行车,单脚撑地,另一只脚搁在脚蹬子上,纨绔中带着点温柔,眉眼充斥着雀跃的笑意。
暖风钻山越岭而过,身后上千亩的湖水波光闪烁,仿佛流淌的是碎金,但是这男人却妖娆不可比。
沿岸开了整团的红云杏花,初开极红,似要冲撞所有的喜庆,但是后来费了劲儿的开,却粉而渐白,直到落了地,铺就一条干净的雪白绒毯子。
纷纷扬扬的落花,蓝天仿佛童话,只怕这不过是一幅摄人心魄的油画。
肌细分红脉,香浓破紫苞。
“A。”
随意地蹬了几脚,闲散地踩着脚蹬子就溜起来,暖香的花携手扑面,搅和着一张大网去留人,鹅卵石嵌在软泥里,在岸边挤出一条曲折的小路。
戚遇欢嘴角噙着一抹不可深思的笑容,肤白堪比这花色,耀眼胜过这花,不知凡几。
情人眼中,又该,更艳上,神往上,几何?
解秋夷原本是捧着书走着的,到那时他擡眼,只见这鸟雀般的扑过来,也停下脚步,合上书本张开手,满心满意得要接住他,要搂着他,要亲吻他。
不茍言笑的先生,如今笑容要这春风都盛不住,欢欢喜喜的往外溢,点染黛绿远山,一层一层地晃动上去,将这天空都波动起来,和这不矜持的湖水一个样。
“一波春水绕花身,花影妖娆各占春。纵被春风吹作雪,绝胜南陌碾作尘。”
戚遇欢神采奕奕地刹了车,指着身边足有二十几年的杏花树,中气十足地念。
“绝胜南陌碾作尘……”
解秋夷不过是重复了一遍,心意已经通了个透彻。
“先生,我这学生整个的给了你,只教英文,可不划算。”
戚遇欢向来说这些,从不脸红,但是心跳倒是乱得,幸好,这看不出来。
“想学什么?”
解秋夷望着这将自行车都骑得横刀立马,便明白他的心思。
“学先生的所有本事。”
戚遇欢破着花浪靠近,细幼的小腿踩出坚定。
阳光太甚,让我看不清你。
“所有?”
“所有。”
“有一样,我可不能教你。”解秋夷略作思考,认真的垂眸。
“是什么?”遇欢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本事,也低下声音去问。
“鎏金灯下,红烛帐暖,春宵一刻。”
戚遇欢充血的脸全然是不甘不服,却瞪着眼说不出。
解秋夷认为,这杏花林,不如眼前人。
远远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