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在对我说遗言吗
“裴掌门,您修为至合体,应当知晓生死的因果,死而复生是为天道不容。”妄道剑不想再说下去。
怪也怪它,习惯性炫耀仙人的强大,却不曾想这会为仙人引来麻烦。
是的,妄道剑眼下担心的是裴霁宁执迷不悟,以至于惊扰涂桑。
它和裴霁宁毕竟不熟,没道理为了他难过。
裴霁宁低头,喃喃道:“我知道的,可是……”
正当妄道剑以为裴霁宁还要追问时,裴霁宁只是转身以袖遮面,拭去泪水,道一句:“抱歉,本座失态了。”
这下,妄道剑反倒真有几分难过了,连带着剑身都传来些许酸涩,
该来的还是要来。
裴霁宁苦笑着将手搭在门上,却迟迟没有推开门。
“本座原以为自己已经没有什么畏惧可言,长姊身故,本座虽生犹死,在尘世偷生,却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生也罢死也罢,皆为过眼云烟。”
“也因此,当君宗主告知本座,破除影子须饲以心魔时,本座毛遂自荐。既是为再见长姊,也是为……了却自身。”
“影袭蚊生于数万年前,蛰伏至今方得现身,绝非凡物,而本座心魔缠身以至修为瓶颈,难寻突破。”
“此行一去,恐怕……”
妄道剑一直默不作声,听到这里,忽然问道:“裴掌门,您是在对我说遗言吗?”
不说则已,一说惊人,成功让裴霁宁把已经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下去了。
妄道剑继续道:“对我?对一把剑?您不觉得憋屈吗?众妙之门的掌门啊,活了几千岁了,结果现在要对着我一把现年十三岁的剑说遗言?”
“您不嫌丢人我还嫌晦气呢!你敢说我还不敢听呢!”
“你们剑修是不是一个个都这个死臭德行啊?死不能痛快死,活不能安生活,非得整点什么仪式感。”
“遗言就算了,内容晦气我就不说了,还那么长,长也就算了,我仁慈我忍,还说得那么拗口,一口一个‘本座’,怎么,这时候想起是‘本座’不是‘我’了?”
“您知道我爬一行字多累吗?虽然看是看不出来,但这文里除了仙人和那只狼,一个个他妈的全说的古体字,繁琐得要死,还说那么多!”
裴霁宁被妄道剑这一长段丝毫不喘气的独白说懵了。
弟弟平时过得就是这种日子吗?他真的能吵得赢他的本命剑吗?
妄道剑骂的不止是人,还有剑,“还有你!对!就是你,有本事别躲啊!”
裴霁宁尚不知道他在说谁,他腰间的无霁剑就很人性化地跳起来躲到了他的背后。
它躲归躲,妄道剑该骂照样骂,“你已经亲眼看着你的第一任主人离世了,还要看着第二任主人死吗?”
“你个剑界的败类、懦夫!你根本不配当剑,你就该转生当人去,再继续当个人界的败类、懦夫!”
裴霁宁感觉到身后的无霁剑抖得厉害,忙把无霁剑拉回怀里哄,“行了,妄道,她是女孩子,你别骂那么凶。”
“啊?女孩子?”妄道剑一下子闭了嘴,不可置信地看向无霁剑。
“是啊,女孩子,姐姐和我一起宠着长大的,从来没挨过骂,你也别骂她。”说话间,无霁剑趴在裴霁宁怀里一颤一颤的,像是在哭。
事实证明,妄道剑的一通用嘴输出还是有效果的,至少裴霁宁已经下意识把自称改回来了,那抹郁色也散了不少。
妄道剑讪讪道:“啊,女孩子啊……您早说啊。”它看了一眼无霁剑,似乎在辨认男剑和女剑有什么不同。
也不知它到底看出了什么,竟然略显娇羞地在空中转了个弯,不敢再看了。
很快,妄道剑正色道:“那我就不和您废话了,裴掌门,该说的我都说了,之后我也不会拦您,拦也拦不住。”
裴霁宁依旧哄着无霁剑,抽空答道:“我知道,对了你要进储物空间吗?我怕一会儿护不住你。”
如果把何抒翼和妄道剑都放进储物空间,那么即便裴霁宁不敌影子,也不至于全军覆没。
运气好的话,君子恨来收尸的时候说不定还能把他们捡回去。
妄道剑也不客气,直接冲进裴霁宁的储物空间,隔在何抒翼的身体与魂魄之间,防止它们一个结合,何抒翼就被判定为“活物”排异出去了。
裴霁宁哑然失笑:“你呀。”
“其实我就算不说什么遗言,这一进去也是九死一生,你何必非要把我骂一顿再赶我进去呢。”
在储物空间里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正准备睡觉的妄道剑,闻言回答道:“抱着生志去死,和抱着死志去生,总归是不一样的。”
“更何况,裴掌门,您未必会死。”
听罢,裴霁宁若有所思,但一听到妄道剑的呼噜声,这点沉思也就断干净了。
咱也不知道一柄剑怎么睡觉还带打呼噜的。
裴霁宁被妄道剑这么一通折腾,哭笑不得,却实实在在放松了不少。
忽然就有点羡慕何抒翼了呢……
门自行裂开了缝,似乎是影子等得不耐烦了。
裴霁宁这回没再发表什么遗言,直接移步进入。
“你,太慢。”
出乎意料的是,门后早有人等着裴霁宁了。
裴霁宁毕竟修为合体,不像何抒翼那样还得判断判断虚实真假,一眼就能看出这个人是真的。
空鞘宗宗主,君子恨。
裴霁宁问道:“你怎么来了?其他宗主那边处理好了?”
君子恨神色淡漠:“它,宗主,好。”
裴霁宁听懂了,又问道:“‘宗主’不跟着你来吗?只有我们两个?”
君子恨道:“不来,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