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叮叮当当,似是什么乐器的声音。
雷无桀扭过头,看到城墙之上,一个提着剑匣的少年面前十二柄飞剑一字排开,那人正用手指轻轻地弹着。
“飞剑还能当乐器用呢。”雷无桀笑了笑,将头转了回来,再一甩马鞭,“期待再相见的那一天。”
“期待再相见的那一天,我们真正地比一次剑。”很快就会被这个江湖称为无双剑仙的年轻城主收起了剑匣,轻声喃喃道。
白王府。
萧崇这几日过得并不安静,因为府上的访客一波接着一波,萧羽死了,萧瑟出征了,整个天启城里唯一能够做主的王子只剩下他了,更何况此时他和兰月侯是如今的监国。但是除了公事求访以外,他一律不见,而前来求问公事的人一旦想开启另外的话题,他就会挥手送客。
没有人知道此刻萧崇内心真正的想法是什么。
就连他身边的侍童小太监玄同也不知道。
但今日的客人,却似乎由不得他不见,因为来的是瑾宣大监,他手握龙封卷轴,从名义上说,他有点似先帝的托孤大臣,地位非凡。
“给大监看茶。”萧崇于正殿之内见了他。
瑾宣坐了下来,笑了笑:“殿下这几日是否一直都在等我?”
萧崇坦诚道:“是,我一直都在等大监来找我。”
“如今萧瑟在外,另一份龙封卷轴在我手中。”瑾宣从袖中掏出了那一份卷轴,上面印着龙漆,看着并没有打开过。
“大监没有打开过这份卷轴?”萧崇惑道。
“先帝说这一份仅做留存,不要打开,而萧瑟那份,我已经看过,所以,皇位是谁的,我已经知道了。”瑾宣笑道。
“哦?”萧崇挑了挑眉,“是谁的?”
“可以是殿下您的。”瑾宣笑了笑。
萧崇正襟危坐:“但闻其详。”
“如今卷轴在我手中,天启城也只有你一位皇子,此刻你登基,名正言顺,萧瑟就算打了胜仗回来,也得承认这一切名正言顺。否则,就是谋逆。”瑾宣缓缓道。
萧崇长叹一声:“大监是想与我结盟?可你曾经是老七的人。”
“我是陛下的人,被安排在赤王殿下身边,不过是借着入局的机会,看清楚这些党争之人,并且帮陛下一一除去。”瑾宣答道。
“是吗?可我觉得,当父皇病倒以后,大监就是那一手扶持赤王的人啊,只不过手握这一张免死金牌,靠着父皇的命令,做真党争之事。不然仅是为了监视党争,大监你做得可太过于入戏了。最后抛弃萧羽,重新变成帝党,是仗着父皇对发生的这一切并没有那么了解吧。”萧崇喝了口茶,幽幽地说道。
瑾宣轻轻放下了茶杯,收起了笑意:“我们都是穷途末路的人,萧瑟若打了胜仗回来,我们都没有退路。”
“你说错了,萧瑟若失败了,我们才没有后路。国破人亡,家都没了,还退到哪里去?大监!”萧崇正色道。
“看来白王殿下并不想和我合作。”瑾宣收起了卷轴。
萧崇摇了摇头:“可刚才说的那一句,我一直都在等大监的到来,却是真的。”
瑾宣一愣,猛地起身。
正殿的大门却已经被关上了。
怒剑仙颜战天,儒剑仙谢宣,天外天无心,无双剑仙无双,红尘剑仙天下,大理寺卿沈希夺,毒郎中应何从,螳螂剑温子栖,丐帮帮主徐为,玄铁匠林在野,以及掌香监瑾仙。天启城内的高手几乎都已集结于此。
瑾仙拔出了腰间的风雪剑:“师兄,这一切该结束了。”
瑾宣朗声长笑,垂首道:“好!”
是日,大监瑾宣因试图谋逆被关入大理寺天狱。
三日之后,瑾宣于天狱中消失无影,从此下落不明。
而他的那封龙封卷轴,此刻就被摆在白王府萧崇的寝殿的桌上。萧崇在灯下坐了许久,最后终于还是拿起了那封卷轴,伸到烛火边,轻轻地晃了一下。
龙漆掉落,卷轴缓缓展开。
萧崇看着上面的名字,愣了许久。
边关不断传来大捷的消息,虽偶有小败,但总归是给了北离的民众一些安定的情绪。加上沈希夺、天下、应何从、卢玉翟还有白王府大理寺一众人的努力,天启城的那种肃穆渐渐散去了,萧瑟带着援军离开后的两个月十一天,失去的城池终于全部被收复。萧瑟放弃了乘胜追击,提出和谈。
三日之后,带着重兵返回天启。
整个北离都开始传颂这位永安王的功德。
而带着浩浩荡荡,在这场战争中已经完全臣服于他的几十万大军奔回天启,谁都知道他是去做什么的。
这是去当皇帝的啊。
“新帝就要回来了,得做准备了。”监国白王殿下这样对礼部说道。
兰月侯笑道:“是啊,北离将成为新的北离了。”
“当年,他们是不是也是这样欢呼着迎接琅琊王叔的?”萧瑟问萧凌尘。
萧凌尘点头:“差不离了。”
“可后来人们骂了他很多年,说他是叛臣,恨不得从他的尸体上割块肉下来吃。”萧瑟说道。
萧凌尘笑道:“民众哪知道这些,君王们想让他们知道什么,他们就只能知道什么。”
萧瑟猛地一挥马鞭:“快点吧。”
萧凌尘惑道:“你很着急?”
萧瑟点头:“我很着急,半点时间也不想耽搁了。”
他策马穿过整个天启城,策马奔向大殿,一直到殿前的台阶下,才下马朝前走去。他已经换下了一身军装,换上了自己最喜欢的狐裘大衣,整个人看着却不再是那么懒洋洋的,而是目光灼灼,难得地有一些精神气。
大殿之内,百官朝拜:“恭迎永安王殿下凯旋归来。”
萧瑟望着他们,点了点头:“那就先跪着吧,反正一会儿还有重要的事要宣布,你们起来还得再跪一遍。”
百官心知肚明,非但没有抱怨,反而把头埋得更低了。
萧瑟走到皇位前,兰月侯和萧崇站在两侧,等候着他。萧瑟抚摸着皇位,轻轻摇了摇头:“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坐这个位置呢?”
“我没有坐过,不太清楚。”兰月侯笑道。
萧瑟一屁股坐了下来。
这是大逆不道,因为他还没有为君。
可御史台那些人自然不会跳出来怒斥他。
而且很快萧瑟又站了起来,耸了耸肩:“没意思。”他将藏在袖中的那封卷轴递给了兰月侯:“皇叔,我知道大家都在等这个东西。由你来念,最好。”
兰月侯点了点头,接过了龙封卷轴,打了开来,随即微微一愣。
“念吧。”萧瑟催促道。
兰月侯望了萧瑟一眼,终究还是念了下去:“孤近日身染恶疾,恐不日身归五行。二子萧崇,人品贵重,才德兼备,必能承孤意志,既孤登基,即皇帝位。”
全场皆惊,先帝竟然传位给了二皇子?
永安王会不会马上发兵踏平整个天启城?
百官不敢擡头,各个浑身冒着冷汗,实在有忍不住的,开始和身边的人窃窃私语起来。
“大胆!”萧瑟忽然暴喝。
百官心头一震。
萧瑟怒斥道:“兰月侯诏书已念,尔等大臣还不快速速叩拜新皇!”
百官回过神来,最后还是礼部尚书率先高喝道:“新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再也不敢犹豫,长身大拜,朗声高喝:“新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瑟长舒一口气,对着萧崇笑了笑:“二哥,以后就辛苦了。再见。”
一身狐裘华袍的萧瑟转过身,快步离开了殿内,他走下了台阶,牵过了自己的那匹千金马,猛地一挥马鞭:“我们走!”
踏碎一地飞雪,绝尘而去。
冬风飞雪马蹄疾,一朝踏碎帝王心。
萧瑟策马行出天启城,没有片刻回头,却忽然被一人一剑拦了下来。
剑是破军剑,人是怒剑仙。
颜战天递了一件事物给他:“放心,我不是来拦你的。崇儿托我把这个东西拿给你。”
萧瑟接过那事物,继续策马而去。他在马背上打开了包裹,发现是一封卷轴,上面的龙漆掉了,已经被人打开过了,他微微一愣,展了开来。
其他的内容与兰月侯适才念得一模一样,只是最关键的地方不一样。
传位六皇子,萧楚河。
“父皇真是狡猾啊。”萧瑟摇头笑了笑,将卷轴拿在手中高高举起。卷轴瞬间被风撕裂成了碎片。
明德二十三年,历时三个月的无王之治终于结束,先帝二皇子萧崇登基,定年号崇河。
—————不过虽然萧瑟是这么拍拍屁股就走了,无双城、大理寺、白王府的那群孩子,却还在勤勤恳恳地进行着天启的重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