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弯曲的最上游
在黑夜的山崖上
木野和长老们讨论了多久,邵叶和修宁就吃了多久,期间二人一字未说,至于听么,一个是装听不懂,一个是真听不懂。
吃到最后,邵叶只听见讨论双方的语速越来越快,大多是长老在说话,邵叶下意识擡头看了一眼,正见他右手边的长老气势汹汹地砸了一下酒器,站起来向外面走去,而另一位长老见此,也匆忙放下正喝着的酒,追了出去。
回见修宁,终于不再是吃烤羊的模样了。他走到门口把门口的门帘拉起来,转眼就换上了一副嫌恶的面孔:
“本事没有,话多,脾气还不小。”
刚才木野和长老们说的,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长老们对这个面生的汉人充满敌意,并且坚决不同意什么找河流迁徙的想法,认为这是不符合部落以来的惯例的。
木野自然无视了他们的抗议,本来,今天喊他们来这,只是通知,也不是什么商量。
长老们不服,吵吵嚷嚷地说着邵叶是汉人,帮着找河流还不知道是什么居心呢。
木野说,他为瑶氐找出了草枯的根源。
长老梗着脖子,说道这有什么?
木野问,你们为瑶氐做出了什么贡献?
这一句话怼得长老哑口无言。
长老长老,虽然确实年长,但也只是长岁数,论贡献,大概还没有木野做得多。瑶氐内部的承袭制度,使得他们不必要做太多贡献,只要年数够了,地位就上去了。前些年瑶氐内乱的时候,他们更是躲到一边,等平稳下来,才又跑回部落里享受起来。
没用就算了,还爱仗着自己的地位指手画脚,这让木野很是头疼。
早想找个机会敲打一下他们了,眼看邵叶的到来,好歹让木野找到个机会。
草草两句话,就好似掀动了长老们的暴躁神经,连酒喝在嘴里,都在不老实地翻滚着,面上,则是早就掩饰不住的怒容了。
偏偏他们无话可说。
于是在木野面无表情地下定论的时候,权力无处可施,手往哪里放都不是的长老们,在自知论不过木野,也不敢拿木野怎么样的情况下,忍无可忍地怒摔酒器,愤然出门去。
修宁也出去了,宴后的帐篷内却没古代宫廷的那般优雅,游牧民族的豪性在这里展现,不过那也是要收拾的。
木野看了看底下吃相优雅的邵叶,收住了刚才的漠然,用瑶氐语缓慢地问他一句:
“吃饱了吗?”
邵叶连连点头。
这是一只体型巨大的烤羊,每个人分得的分量都是十足的,邵叶胃口不大,这么多吃得他有些发撑了。
天色晚了,方才瑶氐族里亮起的点点火把,此时已灭了大半。
晚上的瑶氐族内没有什么声音,帐篷挨着帐篷,静静地矗立在夜晚的草原大地上,只听见簌簌的风声从帐篷外袭进来,但是风小,掀不起什么大的波澜。
瑶氐人起得早,自然,晚上大多是休息。木野看今天的目的也达到了,便对邵叶说道:
“你也早点休息吧,明天再继续。”
他正欲离开,却听见邵叶在他后面说了句:
“等等。”
木野停住了,问他:
“什么事?”
邵叶刚才吃东西的时候脑子没停,虽然没办法听懂木野和长老们的对话,但他的思绪也飘到了半天思考的问题之中:
扩展的话,势必需要流水,那么流水会在哪里呢?
他总觉得那幅画里还有什么遗漏的地方,如果能再看上……完整的一定是看不到的了,但是如果能看到先前木野画了一半的那幅,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呢。
刚才长老摔酒器倏地打乱了他的思绪,现在,却又刚好是想起来的了。
邵叶是个做事不爱拖泥带水的人,想起来,就要马上去求证。
他把想法跟木野说了,半晌,木野问他:
“你是要现在去看么?”
邵叶点点头,这对木野来说不是件坏事,因为邵叶的意思,这兴许能很快找到水流。
尽管,木野没明白他画下的人与畜牧,同找到水流的关系在哪里。
但是,木野犹豫了一下,现在的天色太过昏暗,山路崎岖,尽管岩画所在的地方的路不是那么难走,但是现在天黑,与白日想必,是要危险得多的。
他一擡头,看见邵叶的眼神正望着不远处的那座山,心思,怕是早就隔着帐篷飘到那幅画上去了。
木野说,在这里等我。
片刻之后,木野拿来了两个火把。
邵叶披上了先前木野给的那件深色披风,早晚的风,须得披着斗篷才熬得住。
两人就这么打着火把走去了,夜色深深,几点星光也照不亮他们前行的路,火把么,在黑夜里被风张狂地玩弄着,杂乱地照亮他们周围的路,黑一片白一片,不大安稳。幸好,木野常来的原因,他对这条路倒很是熟悉。
于是邵叶随着木野,从底下一路崎岖上去,倒也安然无恙。
面前的岩石在火把的加持下,线条分明的画面从模糊变得清晰。邵叶凝神望着,很有兴趣的样子,木野见他对自己刻下的东西如此感兴趣,不禁问道:
“要我给你讲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