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
江钦正在夹一块小酥肉，那块炸的酥脆的淡黄色肉块就像被吓到一样，从他的筷子中间跳了下来，溅了满桌子灰色的粉末。他一声不吭地把小酥肉重新夹起来，抽了张纸巾擦桌子。
江钦身上的少年气在过去的17年被绞杀殆尽了，他比成年人更像成年人，成熟，稳重，瞻前顾后，永远将自己藏在别人注意不到的角落。可是，他终究是个少年，喜欢的人轻描淡写的一个字就让他做了梦，昏了头。
然后冰冷的现实攥住他的命脉，迫使他醒来。
肖付惊看着躺在桌上，被顶灯照射着的肉块和粉末，突然清醒过来，心中暗自后悔。他不该直接这么问。可他对江钦的反应又有些生气，盯着桌子看了一会儿，索性偏过头去，吃起了冰粉。
“如果他不能呢？”江钦突然说。
肖付惊将勺子插在浮动的冰粉上，冰粉中间的突然下陷造成了花生碎的坍塌。他转头看着江钦。“不能又怎样？”
火锅沸腾的厉害，汩汩滚动的热油不断地从锅中溅出来，有几滴溅到江钦紧握杯子的手上，白皙的手顿时红了一片，江钦却没动。
“你俩发什么愣呢？”江衡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肖付惊将冰粉推到了一旁，“吃饱了消化食。”
江衡将小碟子推到肖付惊面前，扫了两人一眼，心领神会地笑笑，“闹别扭了？”
“没。”肖付惊将勺子扔进冰粉里，满脸不高兴。
“江钦，”江衡叫了他一声，“你惹小恩人不高兴了？”
江钦的手还握着杯子，愣了一下，垂着眼皮“嗯”了一声。
“哄哄。”江衡冲江钦说。
对面俩儿子闻言俱是一愣。肖付惊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愣着干什么啊，”江衡看着江钦，下巴朝肖付惊一擡，“你把小恩人惹不高兴了，不得你哄？”
江钦喉咙上下滑动，缓缓转头说：“我错了。”
肖付惊万万没想到江衡会来这么一出，搞得像是幼儿园小孩打架，家长站在中间让两人握手言和似的。为了防止江衡地说：“我原谅你了。”
江衡看着两人重归于好，心里美滋滋地想：这家没我不行。
第二天，肖付惊和江钦各自走亲戚拜年，下午三点，去学校拍摄的时候，江钦背着书包，书包上挂着戴帽子的狗狗吊坠。
“你们这两个吊坠是一对的吧？”小秦正给江钦化妆，瞥了一眼放在书桌上的书包。
肖付惊刚化完妆，正倚在桌边玩手机，闻声一愣，扭头去看，这才发现江钦竟然将吊坠挂在了书包上。
“嗯。”江钦没睁眼，应了一声。
小秦转身将眼影刷放下，挑了支口红，回身时又往书包上瞥了一眼说：“还挺可爱的。”
肖付惊将手机揣回兜里，表面矜持，内心却开心成了麻雀。
肖雀儿当场给出了个提议，拍个放学背着书包出教室的背影，被赵老师和摄影大哥采纳了。
淡淡的晚霞余晖中，两个少年的剪影打打闹闹，一前一后出了教室门，书包上的吊坠在光影中微晃。
这一幕在不久的将来会被放到一中官网上，电视上，被千千万万的人看到。
*
年一过，寒假余额所剩无几，走亲戚拜年，拍宣传片，赶作业，为竞赛复赛做准备，这些事几乎占据了他们所有的时间，眼睛一闭一睁，一闭再睁，新学期开学了。
刚开学，整个城市还在寒风中瑟缩着，杨柳却抽了新芽的时候，一中迎来了好消息：全国中学生英语竞赛，肖付惊获国家级一等奖。
其实肖付惊没去查成绩，所以他知道这个消息并不比其他人早。
橙汁儿兴冲冲地踩着上课铃的最后一个音冲到讲台上，想给肖付惊和全体猴子们一个惊喜的时候，往下一扫，后排两个位置空的能放企鹅。
“后面那俩人呢？”橙汁儿问。
“他俩去办公室了，澄姐，你来的时候没碰到他们？”钱忆杭说。
橙汁儿左手撑在讲桌上，右手一叉腰，心想：老娘刚从办公室过来，连个鬼影都没碰到。
那俩鬼影现在确实在办公室，只不过橙汁儿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他俩还在厕所，三人来了个擦肩而过。
办公室里两个帅气的鬼影在钟老的极力撮合下“握手言和”。
“阶段性的名次不重要，重要的是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亦师亦友，共同进步，你们说对吧？”钟老将手中的月考成绩单放回桌子上，慈祥地看着面前两个神情有些错愕的帅哥。
肖付惊差点将后槽牙咬碎，才将想要咧到耳朵根的嘴角摁回去。他偏头去看窗户，平复了下心情才扭过头来，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江钦，“钟老，你的意思是，我跟江钦同桌？”
钟老点点头，看了看两人，试探性地问：“你们两个同意吗？”
“同意。”江钦看上去不动声色，回答起来却不假思索。
钟老欣慰地点点头，转头看向肖付惊。
肖雀儿内心：同意同意同意，太他妈的同意了，钟老你简直是天使！！！！
肖雀儿现实：行吧。
橙汁儿站在讲台上憋了半天，讲着知识点，时不时地往门口扫两眼，憋了十分钟，好歹把两个帅哥给盼回来了，只见肖雀儿压根没从教室前门走，穿过走廊，直接到了后门，隔老远都能看到他的大白牙。
橙汁儿：？
这是已经知道了？靠，白在办公室里排练了，浪费老娘感情。她这么想着，“啪”地一声将镶着金边的证书从课本里抽出来，拍在了讲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