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只有架在火光上滋滋冒油的大肉块,理所当然忽略了周围,又理所当然被绊倒在距离烤肉近在咫尺的地方,差一步滚进火堆。
火把擦着肉啪嗒飞进篝火正中,黑暗鸦机灵地飞到半空,俯瞰他的囧样。
千柳与平地摔没什么缘分,虽也怪他不看路,但这事少不了另外的助攻者。
在湖边刚清洗完布条的祭司听到动静定睛一看,过来把人扶起:“千柳,向尾喵,你们没事吧?”
“没事。”千柳站起后把一扎草药递去,“这些你收好,洗净晾干后捣碎敷上就行,一天一换。”
交代完,他又蹲下身,借身后火光近距离观察害自己倒地的“罪魁祸首”。
瘦巴巴的小猫咪一点都不可爱,少半截尾巴缺只耳朵,明明怕得抖成筛子还要亮出惹人发笑的乳牙色厉内荏地冲他喵喵叫唤。
千柳试探性地擡手,小猫立刻惊叫一声慌乱后退,两条短腿踢到微凸的泥块,身体失去平衡往后一撅,小小的身体狼狈滚动直至撞上覆盖白色毛发的腿。
阿勃梭鲁叼起仰面朝天的向尾喵把它摆正。
“这孩子是从魔兽市场逃出来的,失去尾巴后它的行动总是比其他向尾喵迟缓。”祭司收好药草,小心翼翼地抱起埋首颤抖,看起来很是不安的精灵,“实际上这片区域还生活着很多和它有相同经历的魔兽,只不过看到你们后都躲进森林了。”
向尾喵正屁股对外往祭司怀里钻,独耳贴紧头皮。
千柳表示理解。
“魔兽市场离这很近?”
“很近。”祭司苦涩笑道,“因为森林的缘故,这里被视为猎场。最危险富裕的猎场,和最盛大繁荣的市场。”
他的视线投向降落到千柳肩上的黑色鸟禽:“猎人们会捕捉未佩戴装具的魔兽,你们行走在外,如果黑暗鸦不想戴的话千万别让它离开你身边。”
到至近处的火村若有所思,和他同步微蹙眉心的千柳沉声问道:“其他人就放任猎人猖狂吗?”
听到这话的祭司愣怔,顷刻又露出释然。
“你们或许还没习惯。这片大陆没有‘国王’,如今丰缘的人类和魔兽之间的关系早已失衡。”
祭司向他示意斜插在火堆旁的木棍,串在上头的肉被烤得滋滋冒油,正值最佳状态。
“今天的晚餐。”
千柳不客气地拔出一串,咬下大块嫩肉。
吃起来有点奇怪,比不上超市里卖的合成大葱鸭肉但也不差。
“那是饭匙蛇的肉。”
……蛇肉?
他不由自主想到曾在手里停留过短暂时间的蛇头,以及上面眼帘半遮的暗红色,嘴里的咀嚼倒是丝毫未停下。
“这只饭匙蛇是个喜欢来这儿捕食伤残魔兽的狡诈家伙。昨夜它为了阻止猎人深入森林,被砍下的头颅咬住尾巴,身体绞死了猎人。最后找到我们,请求吃掉它遗留的尸体。”
看看剩余蛇肉和祭司脸上的怅然,千柳咕咚咽下嘴里那块:“我以为你会更悲愤一点。”
“一直以来我也有吃其他死去的同伴。”祭司见千柳并未露出反感,收回目光,继续道,“猎人被我们放到了森林外围,和他一起的魔兽在那之前就被饭匙蛇杀死,似乎是自愿留下战斗的……”
看出他脸上不解之色的千柳将烤肉从嘴边移开,表情意味不明:“小祭司,你的人类朋友肯定不超过两个。”
少年讶然转头,篝火带来的热浪吹散他额前的灰色发丝,露出那双映着跃动火焰的红眼睛:“你怎么知道?”
真好懂。
故作高深的千柳:“是大人的特权。”
是猜的。
其实千柳怀疑他压根没接触过几个人,更别提有朋友。
“这里住过一个很厉害的人,但他为自身的力量感到困扰,很少回来。”托着向尾喵轻轻抚摸的祭司年纪不大,却一股子怀抱老猫回忆往事的落寞味,“还有曾托付我使命的上任祭司。”
满打满算真就只有两人。
千柳撕下肉条塞入黑暗鸦的鸟喙里:“有祭司身份的不止你一个?”
“现在只剩我了。”
被安抚完的向尾喵舔了舔祭司的手心主动跳下,一步一晃地跑进了千柳看不清的黑暗中。
“你独居森林,外面聚集了众多的猎人,那什么熔岩教会有貌似了不起的三大主教,而你们就连‘神殿’……”千柳望向不起眼的小木屋,“实在寒酸了些。你可以选择离开。”
少年坚定摇头:“使命很重要。老祭司救下并养育被人们视为不详的我,也许一开始只是为了报答她的恩情,但我现在深信自己信奉的神能够阻止丰缘不幸的源头。”
又是听上去虚无缥缈的妄想,难以理解的执着。
反手将木棍扔进火堆,千柳的手指蹭了蹭黑暗鸦的羽毛,在它啄来前迅速撤走:“很遗憾接下来几天你还是得独自守在森林了,我们明天必须离开。”
他一指填饱肚子后坐到相对安静的地方,正默默休养的火村:“和黑暗鸦一样,我们两个还有其他同行魔兽流落在外。”
而丰缘土著对待魔兽极不友好,若真如祭司所言,有个离这很近的魔兽市场和一大堆手段比砸球暴力许多的猎人,在看过向尾喵的惨状后千柳是怎么都坐不住了。
虽说精灵们并非弱小,但如果全都分散难免会有无法招架的意外,假设豆丁失去了它毛茸茸的大尾巴,那千柳会非常心痛的。
祭司闻言也是神色凝重起来,他让阿勃梭鲁暂且等待,跑进屋内尽可能给千柳他们提供良好的休息环境,又嘱咐聚在周围林中愿意与他接触的魔兽们留意外来魔兽。
但愿一个晚上足够恢复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