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着暴雨。
车祸是意外,被撞的母亲身受重伤,但还有一口气。
可章自奔却把她的母亲装进车后座,运到城市的巨大排水渠中,扔下去淹死了。
下班回到家的平寒发现母亲失踪,报案后却迟迟得不到结果。
她从前成绩优异,进入的学校能人颇多。平寒去求了一位老同学帮忙调查,才知道了事件的真相。
可因为肇事者是章自奔,章自奔是市里的首富……
所以他可以以钱买权,杀人不偿命。
甚至连一点责罚都没有受到。
被仇恨支配的平寒想让章自奔尝到和她一样的痛苦,于是她计划了对章自奔父母的绑架和谋杀。
下一步则是对章自奔的谋杀。
她想将惨案录下来,在章自奔被杀死前的一刻,让他感受到彻骨的悲痛与绝望。
可在章母挣扎的时候,平寒忽然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下着暴雨的那一夜,母亲是否也是如此在水中挣扎呢?
将要被淹死的时候,母亲经历着怎样的痛苦?
平寒打了个激灵,从仇恨中短暂地解脱了出来。
她究竟在干什么……
她正在成为她自己最恨的人。
平寒收回了要将章母按死在浴缸里的手,将她拉出,随后崩溃大哭起来。
另一旁的章母在剧烈的咳嗽后缓过神,她擡起头,看到了地下室的角落里已经被杀死分尸的丈夫。
平寒原以为自己会听到尖叫、控诉、怒骂……
可什么也没有。
她愣愣地擡头,就见章母往丈夫的方向挪了一小段距离,她冷静地看着丈夫的尸体,似乎是在确认他是否真的死了。
片刻后,章母微笑起来。
她转向平寒,温柔问道:“是你杀了他吗?”
平寒完全没想到章母会是如此反应。
章母的身上还牢牢绑缚着绳子,根本做不到挣脱。这个地下室也完全隔音,外边什么也听不到。
无论章母做出什么举动,平寒都不担心章母会脱离她的掌控,于是点头道:“是。”
“谢谢你。”章母的笑容更温和了,“我早就想杀了蓝胡子,可是他太警惕,我没有办法。”
章母看向平寒的目光充满欣赏:“你一定是智商很高的聪明孩子吧。谢谢你杀了关住我的人。”
平寒愣住了。
蓝胡子?
“我喜欢你这样的孩子。让我来当你的妈妈好吗?我绝对不会离开家门,我会成为全心全意爱着你的妈妈。”
平寒看着这个笑容慈祥的女人,完全无法理解她。
可她确实已经做不到杀了她了。
一开始,平寒把章母绑在家里,向对待俘虏一样对待她。
可一段时间过后,平寒发现,章母就是一个真正的疯子,而她所说的要当她的妈妈的话,是真的。
章母每天晚上都会跟平寒讲很多很多故事,有她自称亲身经历的故事,也有她明确说出的来自童话书的故事。
平寒通过繁杂的信息推断出了章母的过往。
从前,章母和章父是贫寒夫妻,虽然日子苦,但也恩爱。
可中年过后,章父白手起家,成为了市里的首富。
自飞黄腾达,章父就开始出轨。
有一天,章父带回了他在外边的私生子,章自奔。
那时的章自奔一岁多,还没有记事。章父让章母把章自奔当成自己的儿子。
在这样的状况下,章母得了精神疾病,彻底疯了。为了防止章母丢了章家的面子,章父将章母关在家里,虽然叫护工好生照料,但哪里也不准章母去。
章母以为自己活在童话里,丈夫是关住她,随时都有可能杀了她的蓝胡子。
她仍有逻辑思考能力,但她所认知的世界是扭曲的。
天真烂漫,也黑暗残酷。就像那个处处透出血腥味的蓝胡子的恐怖童话。
这样的章母,在被平寒带回家后,对平寒极尽照顾,就像平寒真正的妈妈。
平寒本就对母亲极其依恋。所以,即使知道章母来自仇人的家庭,即使章母是个疯子,她还是不可抑制地对章母也产生了爱。
某日下班的黄昏,看着章母端上来的盛着章父的头颅的猪头汤,平寒还是下定了决心。
章母就像一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天真的小孩子。她是无罪的。
她不该迁怒她。
平寒已杀了人,身处地狱,但她希望章母得到救赎。
她想把章母托付给别人照顾,永远远离她和章家的漆黑仇怨。
于是在把“猪头汤”悄悄倒掉后,平寒对章母道:“我得了重病,活不久了。”
“您要不要找其他孩子……”
章母脸色大变:“什么重病?”
平寒并没有说谎,只是加了些章母能够理解的修辞:“过劳病。我的身体已经透支,不到几个月就要彻底枯萎了。”
章母的脸色陡然阴沉下来:“是因为章自奔一直在压榨你吗?”
平寒点点头。
章母却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
“寒寒,你不会死的。”
“只要我们把压榨你的血汗的地方变成童话世界,你就可以一直活在童话里。”
“我在那个地方见过神明哦。神明和我说,只要愿意支付代价,祂就能实现一切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