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报应啊！
它的面上露出了彻骨的绝望。
它本以为，自己可以逆天改命，无论做了什么恶事，只要站在力量的顶端，就没有人能惩罚他。
杀万人者为雄，是任司一直信奉的箴言。
可现在他看到了。
错了就是错了。
做了错事，就要受到无可逃脱的惩罚。
长剑贯穿了任司的灵魂，剧烈的恐惧、不甘、悔恨……无数漆黑的情绪淹没了他，使他的灵魂在痛苦中彻底崩溃，散为飞灰。
游戏该结束了。
凌衣衣面无表情地收回了雪白的长剑，随后，她将剑插入古墓中央的阵眼中，转动起来。
邪神赋予任司的真正的力量媒介不在巨蛇身上，而是藏在阵眼里，只有这样，它才能成为一切邪恶力量的动力源。
机关变换，地砖打开，一条通路就露了出来，通路中的阶梯、墙壁，皆为惨白的陶瓷，像露出牙齿的森白巨口。
凌衣衣看向深不见底的黑暗，毫不犹豫地擡步走进去。
当她踏到阶梯之上，眼前的一切就发生了变化，原本向下的阶梯陡然变为了向上，无数的洁白长阶在八巨柱之间蜿蜒而上。
它们连接的角度很诡异，许多处在视觉上并不能理解，莫比乌斯环的结构层叠交错，踏上之后，就再看不到终点。
耳边响起了神圣的颂歌，似极致的高洁，又似极致的罪恶。一如陶瓷的白色，是洁净的颜色，也是死亡的颜色；是天使，也是恶魔。
凌衣衣的意识浮泛在虚无中，她双目空洞，身躯不再由自己控制。她不知自己身在梦中、回忆中还是幻觉中。
她低头，看到自己身着白色的长袍，手中持着雪白的长剑。
她看到自己在迷宫中奔走，随后身体的表面开始流淌起赤色的污秽。
像即将爆发的火山表面的熔岩，像太阳的伤痕。
她的形体在逸散，灵魂在逐渐崩溃。
她仰起头痛苦地嘶吼，掐住自己的脖颈。
然后她看到了墨明，他不可置信地望着她，眼中绝望与悲哀交织。
她走近了墨明，捧住他的脸颊，说了什么。赤色的污秽随着她的溃散飞溅在墨明的脸颊上，像人类的鲜血。
她看到自己将一柄长剑交到了墨明手中，将身上染红的长袍撕下，系到他的肩上。
他看起来就像一位被赋予了剑与职责的骑士。
她看到自己分崩离析，被奔涌起的污秽拆解掉躯体。
“……凌衣……”
“……凌衣衣！”
凌衣衣猛然睁开了眼睛，她喘息着擡头，就见小墨按着她的肩膀，焦急地看着她。
她正踏在向下的第一级台阶之上，并没有走向更深处。
她看向了自己手中的剑，那把剑倒映出自己瞪大的、空洞的眼睛。
凌衣衣深呼一口气，随后擡眸，对面前的人道：“小墨，如果你想陪我走下去，就把自己的灵魂寄托在这把剑上吧。”
“这样，我就不必吃了你。”
“这柄剑是特殊的，”凌衣衣的嘴角扯出笑容，“它能承载你的重量。”
小墨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后点点头。
他的身上逸散出蓝色的光点，在凌衣衣一瞬不瞬的注视中渐渐消散。
握紧了手中变得有温度的剑柄，凌衣衣朝黑暗深处走去，滑腻的触感粘在她的脚底，凌衣衣神色冰冷地踏入了蛇群之中。
八根巨柱延伸到了这一最深的地下空间，在每根巨柱的底部，都盘踞着一只沉睡的巨蛇，而地面上，则是涌动的小蛇。
它们全都是诡物。
凌衣衣用剑一路砍掉小蛇，脑中是积分增加的声音，当积分只超过黑临风一分，她停下了对蛇群的屠杀。
此时，她也已站到八根柱子围起的空间的正中央。
那里静静摆放着邪神的画像。
凌衣衣伸手，指尖触到“眼”上。
另一只手扼住了她的手腕。
凌衣衣擡头，对小明淡淡道：“让开。”
小明态度坚决：“你不能再吞噬邪神的力量了。”
闻言，凌衣衣皱着眉笑出了声，似是讥讽。
“邪神的力量？”
她的笑容淡了。
“我只是在拿回本就属于我的东西。”
“小明，为什么要阻止我？作为一个普通人类的你，是绝对打不过我的。”
“为什么要做无谓的坚持？”凌衣衣问出了在第一个副本时就问过小明的问题。
小明注视着她道：“这是我的职责。”
闻言，凌衣衣笑得真心实意了些。
“尽忠职守是优良的品德。”
“但我就是来让你下班的。”
长剑刺穿了小明的心脏，凌衣衣垂下眸子，低声对他道：“你可以休息了。”
小明神色苍白，看着凌衣衣将“眼”完全吞噬。
在地上的海城中，玩家的脑海里响起了无机质的电子音。
【通关倒计时】
【8，7，6……】
规则的墨绳随着小明生机的逝去分崩离析，在意识完全消散前的一瞬，小明忽然愣住了。
他在凌衣衣的眼里看到了歉意。
纯白淹没了一切，当凌衣衣再度睁眼，就见自己回到了位面空间。
而那柄剑，穿越了时空，化为了指节大小，静静躺在她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