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奈一惊,连呼吸也滞缓了。
纪修扬唇,“我也见过你。”
“前一阵放学我总能看见你坐在车里,所以,你喜欢我姐姐?”
纪修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没错。”
元书回头,看着顾奈问:“姐姐,你在和他谈恋爱吗?”
顾奈的脸滚烫,看看纪修,又看看弟弟,咽了咽口水,点点头。
见状,元书做了个深呼吸,有些遗憾道:“我和乔月打赌,猜他喜欢你多一些,还是你喜欢他多一些,现在看来,我们俩谁都没赢。”
他们对互相的喜欢刚刚好,势均力敌。
顾奈更惊讶,“乔月也知道吗?”
元书点点头。
顾奈捂脸,她还以为自己瞒得很好呢。
趁他们姐弟说话,纪修挥退前来给他们拍照纪念的服务生。
末了,又抽空接了个电话。
来电人是提醒他记得吃药的纪女士。
这阵子连轴转,他背上突然爆发一片带状疱疹,连续几天擦药已经有所缓解,但无意间触碰到还是会引发剧痛。
他一个常年每天只睡四五小时的人,居然会被身体免疫力抗议,连他自己也啧啧称奇。
挂了电话,见顾奈搂着弟弟直愣愣看他,他摸了摸消瘦的脸,问:“我脸上有脏东西?”
顾奈摇头,“没有,只是觉得你打扮过的样子很帅。”
“谢谢。”纪修指着餐桌上装饰果盘用的凤梨,礼尚往来,“你也是。很像你。”
“喂……”
顾元书一脸听不下去的表情,挣开姐姐的怀抱,说道:“我去看看爷爷,回头再找你。希望那时你们已经眉来眼去完了。”
顾奈:“……”
纪修:“……”
小电灯泡一走,顾奈吐舌,说:“刚刚我见到你哥哥了。”
“是吗?他看起来怎么样?”
顾奈挖着奶油,也不吃,手腕上的链子光泽变幻,如实说:“他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又有点紧张。”
纪修没有马上接话。
今天是他父亲荣退的日子,也是他兄长宣布接班的日子,也是他生命里很重要的一天。
他对她一笑,“那或许是因为奶奶也来观礼的缘故。”
“奶奶也来了?”
纪修点点头,“等下爸爸演讲她才会露面。”
顾奈“哦”了一声,想来纪修的“社恐基因”,八成是遗传自奶奶。
“那你呢,你不用在
“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嗯?”
“我得看着你。”他的目光落在她脸颊上。
顾奈刚被林子荣送走,他后脚就到了。
老太太点名要见他,但又要他和顾奈错开时间。
席间只有他们二人,老太太多喝了几杯。
他不敢劝,只好在旁乖乖候着,时不时布菜。
老太太问他:“纪修,你见过奈奈的爸爸了吗?”
他点点头,“远远见过两次。”
“你觉得他怎么样?”
“感觉上是个……温柔的人。”
老太太嗤笑:“也是个懦弱的人。”
纪修不敢接话,低着头,谦卑地为老太太斟酒。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都替你瞒着顾家人吗?”
纪修目光沉着,“知道。您不喜欢顾家。”
话音落下,老太太气愤地握拳狠砸桌面,桌上碗筷随之一颠。
“我把我的莺楠嫁到他们家,是信任他们。可你看他们是怎么对我的?莺楠走不到一年,顾立伦就再娶,亏顾延卿那个糟老头子也敢答应!”
纪修不敢言。
这两年间他也曾耳闻过顾家的一些事,以左家在思明州的地位,想打听点家族秘辛其实很容易。
再者,顾奈那位继母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虽然不受上流圈的阔太太们待见,但茶余饭后的八卦总有她一席之地。
林莺楠的死,是因一场惨绝人寰的车祸。
事故当天,林莺楠把女儿哄睡后外出去接丈夫下班,接到顾立伦后,夫妻俩有说有笑地回家。他们行径的那条路上有两个正在施工的工地,早些年城市夜间施工管制还没有那么严格,有些卡车司机为了抢活会趁夜运送砂石。
林莺楠的车即将撞上路面掉落的石块时,她本能地打转方向盘想要绕行,却不知前方两辆卡车会车,强光照射下,她勉强分辨出形势,让副驾驶避开了危险,自己却成了车轮下的亡魂。
顾立伦重伤,在医院一住就是半年。他的陪护尽心尽责,身世凄苦,带着女儿独自讨生活,两个可怜人互相安慰,久而久之互生情愫,某一天顾奈放学回家,突然就被宣布她即将有新妈妈了。
那时她太小,她的态度并不重要。
她也知道爸爸需要从悲伤里走出来,于是在爸爸问她新妈妈如何时,她笑着接受了。
死去的妈妈很重要,但活着的爸爸对她来说更重要。
再者,她拒绝了又能怎么样呢?
爸爸还是会娶那个女人。
老太太一把年纪,实在不愿意提过去那些恩怨纷争,她是长辈,如此斤斤计较反倒显得不大度,甚至连顾奈都不如。
她只是不甘心,不放心。
“纪修,你也知道,我们奈奈是个什么都不争的,受了委屈也不肯说。她心地好,但我也不能容忍外人欺负到她头上来,于是我就让子荣去圆沙洲把她接过来养。可是,她不肯。她说她爸爸会难过,爷爷会难堪的。她就是不说她自己。……没办法,我只好联系她姐姐得珍……得珍自己也不大,却替我养了好几年孩子,我是感激她的。得亏有她在,不然我这个老太婆早几年就被姓顾的气死了。”
说完,老太太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纪修低头为老人家斟满空杯,不带情绪地说道:“我家没有那么复杂。我爷爷没有兄弟,妈妈是外婆收养的战友遗孤,外婆去世后妈妈和那家人也没什么联系。我只有一个哥哥,因为要继承家业,他的脾气不大好,但他是个讲道理的人。”
老太太越听笑意越甚:“简简单单也好,哪天奈奈嫁过去了,也不用整天应付这个应付那个。”
纪修轻笑:“我会给她一个家。她想要的那种。”
“这我就放心了。”老太太欣慰地拍拍他手背,“纪修,你不要嫌我这个老太婆啰唆,我这辈子也算圆满,唯一不放心的只有奈奈。她爸爸不靠谱得很,当初我逼问他为什么这么快就再娶,他把莺楠放哪儿了?他居然有脸说,他整晚梦见莺楠,怀念逐渐变成了噩梦,他再娶新人只不过想求个茍活……我气得说不上话,只觉得无耻之尤。后来见他有了儿子就渐渐疏远奈奈,我又问他怎么回事?他又对我说,那是因为奈奈长得越来越像她妈妈了……你瞧,就是这么一个不知好歹的东西,耽误了我女儿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