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的爱慕，在她清澈的眼里，有着这样的急躁，虽然很稚嫩，但好在足够纯洁，那是未经他人染指的。而经历过丰富或复杂情爱的男人，怎会看不懂小女孩子呢？
“别急，妮妮。”郑书文坐到佳妮身旁，伸出了手想要摸一摸她的头，碍于此刻谈论的话题有些暧昧，他收回了手，轻声道：“听我先说，好吗？”
她低下了头。
“妮妮，你现在还小，接触的男人不多，将来等你接触得多了，你会明白，你对我喜欢，也许只是不懂事的时候，小女孩对一个男人的崇拜，仅此而已。”
佳妮看着他们离得很近的膝盖，摇头，说不对，“有时候爱情若要被滋润，崇拜不也是不能缺少的吗？崇拜可以是爱情的营养剂。”
郑书文凝视着佳妮的侧脸，笑了起来，“妮妮，我真该承认一件事情，我是爱着你的——”
温佳妮擡起头望住他，心是被什么东西刺激了一下，高高地悬起来。
“你是个天真的幻想家，幻想美好，可有时候太通透，你看清楚自己的本质，也看清楚周围人的本质。明知道本质多么糟糕，可你还能去幻想，就这一点，才令你这样珍贵美好。”
郑书文终于用他的手触摸着她的脸颊，她眼睫一颤，仰面看他，手撑住沙发，忍不住地想要更靠近他。
珍贵美好。
这样的词，只有他会用在她身上——这本身就已经很美好了。
佳妮说：“叔叔，你在纵容我喜欢你。”
然而，郑书文却说：“像父亲爱着女儿那样的爱，我是这样爱着你的，应该是这样的，必须是这样。”
郑书文嘴上说着理智的话，可她在他眼中，看到的不是一个父亲看着女儿，而是一个男人看着女孩。
到头来，哪怕她已成年，在他眼里，她仍是个孩子。
“我不懂……”她低声说，“叔叔，我不懂，你爱着我，像一位父亲那样爱着我，那你为什么要用男人的眼神看着我？”
郑书文闭了闭眼睛，“妮妮，我爱你，但我只能是父亲的角色。我是个将近四十岁的男人，而你才二十岁，但凡我有点良知……”他顿了顿，自嘲一笑，“我竟然同你说良知？”
佳妮茫然地看着他。
“妮妮，我只能是父亲的角色，以站在父亲的位置上，爱着你，应该是这样，也必须是这样，对吗？”
郑书文对温佳妮说的同时，也是对自己说。
但凡有点良知，一个将近四十岁的男人，充当了她半个父亲的角色，他都不应该让她爱上自己。
他差点完完全全丧失了良知。
“妮妮，回答我。”
应该吗？应该吗？！
她张了张嘴，被他前面那一句“我是爱着你的”诱惑住了，她想张嘴，好想说一声“不应该”，可一瞥见他的婚戒，她沉默住了。
心里头一下子明亮了起来，也一下子沉到更深的地方，但她已很清楚，无论怎样，都是错误的。
年龄不对，身份不对，统统都不对。
从一开始，就不对。
她可以爱慕着的是那个雨天，抱着她去医院的男人。
而不是此时此刻，会令她丧失内心纯洁的继父。
可是，他是爱着她的呀……
那母亲算什么呢？
“怎么会是这样呢……叔叔，那我妈妈呢？”
郑书文静静地看着她，“我说了，我是像父亲那样爱着你的。”
她笑了一声，嘲笑自己的丑陋，“叔叔，我会努力像女儿爱着父亲那样爱着您。”
郑书文摸了摸她的脑袋，“这样，不要再躲着我了，好吗？我只是希望，将来无论你去哪里，我和你妈妈这里，都有你回来的位置，至少我是可以站在父亲的位置上，给予你需要的。”
深蓝色的凌晨夜幕中，楼梯上，有人悄声离开。
……谁也没有注意到。
天亮了，她们要收拾东西回温家大宅。
佳淇赖着床不肯起，说要再睡一会，她可以一个人回家。
温佳妮想再等等，但母亲说随佳淇意愿，反正酒店是小姑姑家的，多睡一会儿也没什么。
只是，佳妮没想到，她这一走再回来拿包，却是撞见佳淇和男人在床上的模样。
她呆在门口，久久未动，还是床上的男人发现了她才终止动作。
佳淇用被子包住自己，看到是温佳妮，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妈——”说着，她擡脚去踹男人，“你怎么都不记得锁门！”
“她有卡。”男人说。
温佳妮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是魏季伦！他们是什么时候……？是魏季伦第一次来到家里的时候吗？
她想起来了，是那时候，是去年国庆节那会儿。
魏季伦已经穿好衣服，从佳妮面前走过去，脸上挂着玩味的笑意。
“姐姐，可不要跟佳淇生气啊。”
佳淇扔来了一个枕头，魏季伦躲开，枕头砸到了佳妮身上，他又折回来，问佳妮：“没事吧？不好意思。”
原来，他能说出标准的普通话只有“谢谢”二字，别的发音腔调都是鼻音很重的。
“魏季伦！”佳淇叫了起来。
魏季伦不得不丢下枕头离开，随手关上门。
佳妮捂着额头，努力平静着，“佳淇，你们多久了？”
“不记得。”佳淇丢开被子，抽了几张纸清理自己，然后才跑进浴室。没一会儿就出来了，她穿上昨天的衣裙，浑身难受，只能忍着。
“别想对我说教，你没资格。”
话一出口，佳淇觉得口气不好，又接着说：“我们回家吧。”
*
回了家，温佳妮去别院找赵嘉原。
赵嘉原正在看书，看到她会主动来这儿，有些意外，但更多是高兴，“表姐，你怎么会来找我？”
犹犹豫豫半天，温佳妮才问起佳淇的事情。
“表姐，我劝你不要管佳淇的事情，而且我也不好说，不是吗？我说了，在这个家里我成了什么了？”
赵嘉原想了想形容，“长舌男？”说了，自己先笑了。
温佳妮神情凝重，“佳淇也算是你的妹妹呀，你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做错事——”
“他们俩互相喜欢，算什么错？”赵嘉原看着她。
再说，他可不承认佳淇是他的妹妹，严格来说，除了温雅和赵崇生，温家所有人都与他没什么关系。
能让他乖乖喊表姐的，也只有温佳妮一人。
“那人是魏季伦，是小叔叔的朋友，小叔叔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跟小叔叔在一起玩的朋友，能是什么样的？我怕佳淇上当。”
赵嘉原心道，佳淇比起表姐你，不知要精明多少。
“你放心，佳淇不会上当。”
“她还只是高中生！她什么都不懂……”温佳妮忽然噤声，她想起来，她的高中生时代早已懂得很多事情，懂得爱慕郑书文，也已懂得情-欲是怎么回事，所以当她见到佳淇和魏季伦在床上，她也未对此惊讶。
从头到尾，她惊讶的是，对方是魏季伦，而不是与佳淇同龄的学生。
她的确没资格对佳淇说教。
回到阁楼，佳淇在她的房间里随意翻着书桌上的书。
佳淇换了身衣服后清清爽爽，先前在酒店里经历过的事情，仿佛都不存在过。只是，佳淇锁骨上有情-欲留下来的痕迹，也是证据。
温佳妮看了眼，转身关上门。
“你不会告诉妈吧？”佳淇说。
“你不要做得太过了，太过了，不用我说，妈也会发现到。”
“只要你不说，妈就不会知道。”佳淇表现得很轻松，她似乎完全不惧怕被母亲知道。
温佳妮想了想，本不想插手佳淇和魏季伦的事情，但还是说出了口：“佳淇，你知道他什么样的人吗？他是小叔叔的朋友，你知道的，小叔叔这个人一向喜欢玩，和他扯上关系的女人多得数不清，你不要——”
佳淇皱眉，打断她的话，“姐，魏季伦不是小叔叔，他不会那样，你不要以偏概全。”
难以置信。
佳淇从前不是这样子的，至少她从前说过，将来要找男友，绝对不会在小叔叔身边的垃圾堆里找。
魏季伦难道不算小叔叔身边的吗？
就当她以偏概全，可对男人多长个心眼并没有错。
安静了一会儿，温佳妮轻声问：“你了解他吗？”
“我不了解难道你了解？”
佳淇想起来了什么，“哦，对对，我应该这么说，在我身边所有人当中，我最不了解的人，应该是你。
她冷笑着，“要不是魏季伦告诉我，我还真不知道我的亲姐姐居然如此大逆不道，喜欢妈妈的男人！真要有人来说教，应该是对你说，而不是对我！你怎么能喜欢郑叔叔？”
佳淇越说越生气，“姐，你真虚伪，当初我还傻傻地来问你，郑叔叔跟妈在一起，你什么感受。”
温佳妮惊怔着，脑袋里一片空白，再如何想最坏的结果，也想不到佳淇会知道！
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因为佳淇说的是事实。
当佳淇开了门，发现母亲在外面，温佳妮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一刻，罪恶感猛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反倒是佳淇，佯装自然，“妈，你怎么来了，我刚刚跟姐姐吵了一下……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