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你说他会不会对我们有意思啊?兄弟们,谁牺牲一下呗!”
“滚滚滚,别来沾边!哈哈哈哈……”
沈南昭面无表情地将钥匙推入门锁,等他推门进去的瞬间,一切嬉笑声就像按了停止键一样,霎时褪得干干净净。
他顶着若有若无异样的眼神,神色未动地走到自己位置前放下了包,随后打开衣柜准备洗澡,但眼神却在下一刻彻底凝固了。
衣柜的东西被翻乱了,早已不是他出门时的模样。
“你们谁动了我的东西?”沈南昭出言问道。
“……”窸窸窣窣的动静再度响起,所有人充耳未闻,自顾自地忙着自己的东西,谁也没承认,谁也没理会,他们只将他当做透明人,或者一个不值一提的脏东西。
沈南昭抿着唇,如芒在背,他收拾好凌乱的衣服,转身就提着电脑去了自习室。
但这只是噩梦的开头,这条屁大点的八卦瞬间像是病毒般传遍了全系全院。
由于出众的外表和冷冽的气质,沈南昭自入学以来就备受关注,他勤工俭学,身上穿着却总是干干净净,在一般人眼中,那只是没有logo的清爽打扮,但是落在懂行人眼里,他穿的每一件几乎都是小众奢牌,而且大部分都是当季最新款或者定制。
这是个扮猪吃虎的主。
很多人嘴上不说,可都鸟悄地盯着沈南昭的一举一动。现在好不容易窥见到了“隐秘”,个个便摩拳擦掌起来,恨不得将那人拉入泥潭里再狠狠跺上几脚。
他被孤立了,被嘲笑,被当作有病,本来也没什么,突然有一天,辅导员告诉他,他的勤工俭学被人举报了。
“你知道身上的羽绒服多少钱吗?”
“你勤工俭学一年的工资都不够。”
沈南昭不知道,他不认识牌子,只知道这是秦奶奶说是秦轲高中买小了给他的。
他讷讷解释道:“不是我的。”
“那是谁的?”辅导员问。
“一个……朋友的。”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辅导员的目光逐渐变了,他委婉道:“你知道的,这样影响不好。”
哪样呢?他也许话里有话,沈南昭也许听得出来,他没再回答,只是低头走出了办公室,默默裹紧了羽绒服。
可风真冷啊。
他憋着一口气冲回了宿舍,秦奶奶说的也许是事实,也许是为了维护他自尊心的谎言,但这个善意的谎言,最后却成为了击溃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沈南昭打开衣柜,手却顿在了原地,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秦奶奶和秦轲购置的衣服。
没有一件是属于他的。
以前他买的棉袄总是洗一两次就结了块,硬邦邦的像是藏了石头,袖口线也脱了,不少地方歪歪斜斜地缝补着,像是爬了难看的蜈蚣。
秦奶奶就给他换上了新的,沈南昭原本是不愿意收的,结果她说都是秦轲穿过的旧衣服,他穿不着了,这才给他。于是他穿上了松软厚实的羽绒服,度过了一个个先前难挨的寒冬。
现在,他的冬天又降临了。
那天,沈南昭在湖边坐了很久,他死死抿着唇,脸色苍白,像是一座凝固的雕塑。
如果离开他,我就会失去所有。
他就是我的所有。
在意识到这点的瞬间,他不可控制地战栗起来,抱着胸瑟缩着。
风揪起草叶,像是牵着傀儡的丝线,将它们扯得东倒西歪。
一片叶被卷上了天,又轻飘飘地被甩到湖面,它掉进了水里,安静无声地躺着,等待着命运的戏弄。
一种无法掌控的感觉油然而生,沈南昭注视着那片凋零的沉默的落叶——他祈盼着它能够上岸,却只能眼睁睁见着它被恶作剧般越推越远,最终沦陷在了湖中央。
沈南昭缩了缩脖子,他感受着围巾绵软的触感,心里知道,这也是靠那人的爱维系的。
可他的爱能维系多久呢。
他不知道。
本来沈南昭以为一切都会结束,但倒下的多米诺骨牌只有最后一块落地,才算真正完结。在接到学校教务处电话时,他心中顿时有了一种释然的感觉。
“秦轲,我被提名了,你给我庆祝吧!”
等沈南昭从办公室出来时,他的眉眼笑成了新月的弧度,迫不及待地给那人拨通了电话,两人像是叽叽喳喳的花栗鼠,欢乐地约定了晚餐的地点。
沈南昭一直笑着听手机那头的絮絮叨叨,他走在校园的路上,踩着斑驳破碎的阳光,微微侧头往垃圾箱里扔入了一张纸,就像是投递了一封永远不会被拆封的信笺。
上面写着几个字“自愿放弃评选说明”。
公示期间,他被匿名举报了。
他对于自己的绩点、奖项、以及论文模型一一辩白,有理有据地驳斥了莫须有的控诉,直到老师拿出了一张模糊的照片,他指着它问道:“这也不是事实,对吗?”
方才还据理力争的沈南昭沉默了,他抿着唇,最后只说:“老师,这个我不能反驳。”见到老师微微拧眉,沈南昭突然意识到,一切早就无法挽回了。
这才是今天审判的最确凿“证据”,他身上的最大“污点”。
但他不能否认自己的爱意,这是他唯一能给予秦轲的东西。
他的人生再次摇摇欲坠,好像无论这么挣扎,都没有了回寰的余地——他被悬在了半空,仅凭名为“爱”的蛛丝维系生存。
可就连血脉亲情都是可以背叛的,这根蛛丝究竟能坚持多久呢。
夜里,秦轲依旧一无所知,他们笑着、闹着,是这段时间以来,最肆无忌惮的时光。他们不用躲躲藏藏,在目光相接时触电般狼狈错开,可以坦坦荡荡地并肩走在路上,回到温馨的“家”。
最后,秦轲半靠在阳台的双人摇椅上,沈南昭靠在他的肩头,像是晒饱了月光的餍足的猫,他轻轻笑着:“秦轲,恭喜我吧。”
秦轲有一搭没一搭拍着他的脊背,顺毛轻声哄着:“是是是,你最厉害了。”他笑着,没忍住轻吻着他的鬓角,“南南,我真的特别特别高兴,等过段时间,我们就回宋城。”
“先去学校,然后回家,我先定好机票……”
他掰着手指数着,还在规划接下来的行程,未来好像在这个夜里变得清晰可见,像是星星般,一颗颗一片片串联。
此时的秦轲浑然不知,肩上靠着的那人明明在笑,眼泪却像是融化的雪,一颗颗地落下,湮灭得寂静无声。
沈南昭突然仰头,伸出了手,摸了摸夜空的星星。风穿过指缝间,是凉的。
和星星一样凉。
他早已满面泪痕。
次日,他再次联系了秦晟。
空气寂静,树林沉默,今夜我爱你。
——罗伯特·勃莱
这次的小标题其实是小沈想说的,他一直是个悲观主义者,因为被抛弃过,成为孤家寡人,所以他没办法把人生压在别人身上。
他身上的矛盾感很强烈,以至于秦家其他人都一眼就看出来了,除了小秦这个傻狗,愣是什么都没理解到。
或许是当局者迷,马上把他狠狠敲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