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能怎么办？也只能跑啊。”
沈鸿薛压低些头上的帽檐，跟着前边的侍卫一同拐入另一条小道，。再走些路便是林浣盈的宫殿，他们拿着林玄商给的令牌，伪装成普通侍卫进宫而非直接遁形，为的就是避免打草惊蛇，怕不知那个角落里藏着个桐君设下的符咒，一个不留神便引起他注意，就此前功尽弃。祝焰挺直腰板走在最末，猝不及防被前面的人搂住腰轻轻捏了捏。
“你这身量太过显眼，先别挺直了站，等进了林浣盈的宫殿再说。”
这几千年都未曾受过的憋屈，过了一道沈鸿薛的嘴，祝焰欲驳又止，顺着腰带攥住那只手用力揉了两把算是发泄，最后还是顺了他的意佝偻起身子来。
拐入那个气派的宫门之前，沈鸿薛还有些担心该找个什么借口混过值守的宫女。到门口时才发觉，这儿空空荡荡，竟没半点人烟气。
两人自己推了门进去，一路顺风顺水走到内庭，终于碰见几个手中捧着花束的宫女正低着头往后院里走，见他们来只问做什么的。沈鸿薛没说话，只将那个刻着林字的令牌从腰间取下。两个小宫女见此对视一眼，恭顺的向他行了礼，便叫他二人在此等候。
沈鸿薛原以为这回通传会等来林浣盈的贴身婢女，却实在没想到出来的人会是她本人。
沈鸿薛同祝焰看见那一身缟素时着实惊了一惊，宫中忌讳颇多，最禁不吉利的事儿，更不会有妃子一身素服脱簪示人的。林浣盈手中正捏着朵尚未修剪整理好的白菊，同方才那两个小丫鬟手头拿的大约一个样，也只会是一个用途。
“清参叫你们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林玄商作为外臣，即使来往宫中甚密也决不敢越后宫半步。林浣盈处境艰难如履薄冰，因着身世背景与头一份的偏宠不受盐官待见，林玄商知道这情况，义愤填膺却又心系姐姐，几乎从不上门。沈鸿薛拿着令牌入宫只怕也是姐弟俩头一遭，所以才让林浣盈如此重视，亲自相迎。
他不着痕迹看过一眼浑身白绸的林浣盈，扯一把身边的人同他一起微微欠身作揖回话：“回娘娘的话，公子确有要事，不过事关私事，公子交代了，这话只能传进您这里。”
那头的人愣了愣，将手中湿哒哒的花递到身边宫女手中，拂开衣袖转身往里走去。
“跟我来吧。”
“他姐姐与他倒是不同。一个顽劣张狂，一个内敛沉静，倒不像是同一对父母教养出来的孩子。”
祝焰心里头藏不住话，一想到什么便要马上说出口。这话带着些讽刺味道，大多出自从他俩江南老家那儿给两人留下的并不美好的印象。那些女子的尸骸森森回忆仍旧清晰，沈鸿薛原以为是商贾人家思想道理比文化人见识少些，反过来却也说不通这道理——那吴秀才都曾差点读上高榜，所作所为却也同斯文儒雅沾不上半点关系。所谓人心皆在一念之间，同身份地位都是没什么要紧干系的。想来林浣盈如此，也不过是家中父母求子不得所以轻待的缘故，后来见她教习得好，才将自己教废了的小儿子重新换到彼时也尚未成人出阁的大女儿手中。
受了这样的冷待又折损去自己的人生，沈鸿薛擡头瞧见那一袭白衣，忍不住在心中唏嘘感叹。
真是个善良纯澈的姑娘，这一身不亚于披麻戴孝的素净，大约也是为了近日以来不断发生的命案里头折损去性命的苦命人。
那头林浣盈施施然在贵妃榻中落了脚，上前摆凳的宫女放好了坐便动作干净的退出了房去。她不动面前的茶，却擡手示意两人品品。
“是家乡带来的茶。”
林浣盈将他们看做林玄商的手下人，自然而然以为他们一样是跟着从江南来的。沈鸿薛有些不忍，瞧一眼冒着热气的茶杯，最终还是端起到嘴边抿了抿。
江南出名种，他喝过祝焰一掷千金变来的最好的茶叶，喝其他的都觉寡淡。他不言，将手搭上身边人的腿，换了副柔和的笑脸谢过林浣盈的善意。
“娘娘，在下冒犯了。”
招数用过一次后便显得顺手许多，林浣盈的惊呼被祝焰干脆利落的结印全都封回喉咙里。讲了不知多少遍的原委随着知情人的增多不断连接着后续，一番话说到尾，沈鸿薛看着林浣盈攒着泪光的眼睛，静静的朝祝焰点头，撤下定身印来。
若是不看她的眼睛，沈鸿薛甚至会觉得她好像并没有什么反应。林浣盈仍然挺直着背脊，直到一滴眼泪垂落出眼眶，她擡手平静的擦净，至此才擡起头来看向站在一边的两人。
“我明白你们的意思。我会的。你们请回吧。”
两人转身从门口离去。林浣盈呆坐在位置里，酸涩的情绪在宫女推门进来之前收拾齐整。她招手唤来为她梳洗上妆的丫鬟，吩咐人准备车驾。
“娘娘这是要去哪儿？”
“去见一趟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