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焰两手空空，分出一只去牵他。
“保准还你一个清秀英俊小郎君。”
“不。”
沈鸿薛被他按下在镜前，透过镜子同身后的人对视。
“你当绝月阁是什么地方？再好的皮囊也不如平平无奇让人心安。”
祝焰全当自己是沈鸿薛的梳洗下人，手中往xue位上刺探的细针闻言一顿，连带捏针的指尖一起颤抖一下。他的针并非寻常人间用具，而是注了灵力，由灵石打磨出的工具，刺进身体里自然与皮肉融为一体，没有痛觉，但稍微有些痒。沈鸿薛被这痒意勾得忍不住擡起手去往颈后探，手指却偏巧搭上捏针的那双手。两人骨节凸起有异，手上皮肤一细一糙，沈鸿薛被凉得往后一缩，柔滑的触感转瞬即逝，就好像碰上块将化未化的冰。
“不给他人瞧见也就罢了。”
“留我一个行不行？”
最后一根针被祝焰从桌上撚起，祝焰抵在他下巴尖，没急着用力往里推。他分出两指来蹭他脸边，被沈鸿薛微微偏头躲了过去，让他扑了个空。
“如何留你一个？”
“不用这根针，这易容术便对鬼无效。”
四根银针分别在两耳后，颈后，还有下颌处。分别照应人神妖鬼。沈鸿薛对祝焰提了防备，想要回绝却找不出个合适的借口。他还想同他辩一辩，身前的人站久了，微微倾下身来靠近他些许，一手撑着沈鸿薛坐着的椅边。那双眼睛就这样直勾勾对上他视线，也不知是真是假，多出几分委屈的意思。
沈鸿薛知道他会做戏，但总是逃不过这一套的拿捏。
“……多一根又要忍一次痒，不用就罢了。”
祝焰收针时回过头去，掩过脸上得逞后得意的笑，嘴上还不忘提点，为自己行为找补：“你这模样，对鬼多有震慑力，若是遇上些熟人，总还有地方能卖个脸面来。”
“有你跟着，谁敢不给这面子？”
沈鸿薛无情戳穿他的话，将他凑上来扑脂粉的手挡开，自己接过刷子香粉来往脸侧上了些。两下将人赶回殿里去收拾行装，又招来个途径楼下大殿的小鬼使去十八塔唤空青前来。
上次川莲几句话勾得孩子连连求了他一夜，要他带些人间的玩意儿回来，却一直没开口向他要具体的物件。绝月阁不如从前的医馆与黄府来去轻巧，此番前去必定耗费不少时日。沈鸿薛不想让他没个着落的空等，索性趁着这会儿问个明白。
“你让她去哪里？”
祝焰的行装一向比沈鸿薛轻巧，不过一挥手的功夫就全进了他内衬里。他看着走得快没影的鬼使，动手系着衣服上松开的绳一边偏着头来问。
“去找空青。此番前去费时不少，总不好让他白白等着。”
“沈鸿薛。”
祝焰饶有兴致的环起手来，若说前几日是他错觉，那现在他觉得大约不是他想错。
他是什么时候也开始顾及起来别人，心里不止摆着自己的？
云华说他养人养得不错，尽管其中大半不是沈鸿薛本人意愿，但祝焰此刻觉得这话说得似乎也不错。他看得多，见得多，记得多，现在终于也开始牵挂得多，太过明白的契机摆在祝焰眼前，他只想自己也能跻身进去，不光要进去，还要更贪心些，要独一无二，要别无其他。
“怎么？”
“无妨，只是觉得你目中有物的样子，更得我喜欢。”
今日空青十八塔事务繁忙实在不得空，闻言痛心疾首。云华原本比他更不稀罕祝焰去哪儿，但耐不住空青请求，托她转告祝焰多带些人间物件回来让他开开眼界，刚沾上墨水写了两页册子，桌上就平白多出张字样来。空青人在十八塔，一心全扑在奈何桥，稍感知点风吹草动便来同她知会。云华得了呼喊，收拾东西就往上走，赶着巧遇上刚到桥头将走的人。
她同祝焰随手招呼两下，转头去看沈鸿薛，却发现本该变了的脸庞身形都全然无虞。或许是看出她的惊讶，沈鸿薛指了指下巴，只说自己没上最后那根针。
“还有事在身，归来再聊也不迟。”
沈鸿薛先祝焰一步进了门，他知道云华正等着他给个解释，故意慢人一步，回头冲她笑笑。
“见不着他原本的模样，总觉得少点什么。”
云华看不惯他这反常的样子，连忙挥手让他赶紧走。空青交代的话被她遗忘在脑后，待她想起时，身后哪还有什么门。奈何的石碑好端端立在那里，了无声息的等着新的访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