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在她背后的女子放开手,指甲与样貌瞬间恢复原样。她冲着祝焰感激的行了个大礼:“谢过殿下完成我等夙愿,出手相助,还恢复了我们的样貌。”
“小事,你们继续。”
方姑娘将不省人事的老妇往旁边的墙角一扔,抱着婴孩的小女鬼从狗窝边的草棚下跑到她身边,沿着仍亮着光却没了动静的那间屋子绕到屋后去。
沈鸿薛靠着墙,站在祝焰身后,探出头来望了一眼。
“既不需要我出力,又为何非要让我来当观众。”
“让你长长见识呗,毕竟也算开天辟地第一次见。”祝焰转过身,将他的视线挡了个干净,他指了指他手上的珠串,沈鸿薛原以为他是想讨回去,刚伸手出来就被他一把摁住。
“我就是想说,你戴着还不错。”
“……”
非要在现在说吗。
沈鸿薛面无表情的挣开他,绕过墙根往那屋子的方向而去。祝焰跟在他身边,身后是另外几位从观音庙里带出来的姑娘,跟着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再也不动了。
“她们为什么不跟上?”
“你当了二十多年人,可曾有过畏惧什么的经历?”
沈鸿薛想起梦里那场下个不停的大雪,想起打穿自己肩膀的箭,想起从上而下砸到他额头的那封明黄色的圣旨,还有最后闭上眼时候看到的那双锦靴。
“……不曾。”
“我就知道。”祝焰不意外的撇撇嘴角,小路偏僻无人,此刻又在深夜,月色将两人的身影拉出长长的印记。沈鸿薛回头,恰好看到被扯长的影子的尽头,是那几个无端被结束了性命的年轻姑娘,脚下空空荡荡,没有影子,只剩下一缕唯有他与祝焰能看见的魂魄。
“恐惧是一颗种子。”祝焰的步子迈得不大,沈鸿薛很轻易就能跟上。两人之间的红线在夜晚时候显形出来,随着不同频摆动的两只手前后牵扯着。
“埋进土里很久没有发芽,大家都以为它坏了。”
“直到有一天再回去看时才发现,它已经生长出攀枝错节的根系,牢牢扎进其中,再也拔不出来。”
两人在屋子前停下脚步,屋子里再没半点声音,风停了,屋里的蜡烛却突然一下没了光。沈鸿薛擡起手,在两道尖锐的哭喊响起之前将那串珠子握紧在手心里,从指缝中溢出些幽绿色光芒。
“这屋子就是她们的种子。”
祝焰浑不在意的一脚踹开院落的门,摇摇晃晃的一下散了架。他蹲下来,手指轻轻点了点脚下的地面。
“这是个吸了血的地界,所以我来也无可厚非,算不着越界。”
屋子的门被猛地推开,男人抱着脑袋六神无主的破门而出,沈鸿薛自觉往祝焰身后站,看着那双破麻鞋被祝焰逼停在他面前。
祝焰身量高大,他站在他身后,面前的人最多只得看见几个不甚明显的衣角。
“哟,秀才?还是叫你大人?”
他手心里腾起一阵幽蓝色的火,如同藤蔓般亲昵的缠绕上他的指尖与手臂,其中一束顽劣的脱离他而去,飞舞到男人面前。
“啪!”
祝焰双眸泛蓝,那缕火光如同一记凌厉而又精准的巴掌呼上男人的侧脸,说是巴掌,更像下了死手的一拳,将男人掀翻在地。他吓破了胆,叫也叫不出声,捂住半边侧脸,骂骂咧咧的手脚并用向后爬行,没两下却又被那道蓝色的光截住去路。
“啪!”
几声脆响接二连三响起,祝焰只站在原地,连手都收回,任由那束他放出去的冥火不知疲倦的攻击着男人的身躯,由脸到胸口,再到肚子,再到腿,脆响变成闷响,屋后的两个称职的托儿还哭得正盛,几丝血痕从男人耳朵中流出,那束凶猛的火打得他咳嗽不停,不一会儿就蜷缩起身躯咳起来。
沈鸿薛借着光看了一眼,恰好瞥见他嘴角的血迹。
“你若是把他打死在这儿,会有什么后果吗。”
“唔……”祝焰看到方姑娘带着小女鬼绕回前方,瞥了一眼地上的男人往屋里跑去,仍未收回冥火,装作无知般眯了眯眼睛。
“犯个天条,关几日十八塔吧。”
“把它收了。”
带着珠串的手按上祝焰的手腕,颇有些命令的意味。碧血珠常年冰凉,贴在他皮肤上的感觉格外明显。祝焰有些意外的回头,只见他面部表情的看他一眼:“没必要为他搭上自己。你我之间的事更为要紧。”
“沈大人,你真体贴。”
“沈医师!您来看看!”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沈鸿薛无暇顾及祝焰那张无遮无拦的嘴往屋里跑去。小满躺在地上,尚存些力气,在见到沈鸿薛的时候终于放声哭泣起来,擡起捂着肚子的手。
他借着那点微弱的月光,看清了那一片黏糊的红色印记。
“先回医馆。”
沈鸿薛再从医馆厢房走出时天已然大亮。
他疲惫的揉了揉脑侧,还是无法消减那股疼痛。索性靠着关上的门坐到地上,将染了血的衣袍扯开些,听着屋子里忙碌的声音就快要陷入模糊朦胧的睡眠。
祝焰踏着新换的靴子,方才走到房门就看到这样一幅景象。
屋子里不时有端着血水跑出来的医女,炉边小药童手中的扇子都快要抡出火星子来,只为快点让壶里的药快些送到里面人的手上。
沈鸿薛原本就是个滥竽充数的南郭先生,此刻在外面也是应当的。
祝焰看了一会儿,上前将坐在地上就要睡过去的人拉了起来。
沈鸿薛刚一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那双华贵的靴子,同那个夜晚里踏着他的血走近他身边的模样极为相似,混沌中他分不清现实与过往,用力将手臂一下抵住身边人的脖颈,将他逼至墙边。
“嘭”的一声,沈鸿薛听见身后的两个小药童惊慌的叫喊起来他的名字。
“你是不是对我的脖子情有独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