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邢夫人所说也有道理,鸳鸯回想着她的话。
“娘娘不单是你们二房的娘娘,那是举咱们全府之力供出来的!远的不说,就说为了叫娘娘家来省亲一趟,建的省亲别墅我们大房出的那老大一块地,连大老爷最喜欢的花园子都让出来了,多少奇珍异木,耗费多少心血浇灌出来,我们可有说一个不字?更不要说这些年的银钱供奉,流水一般送进去,敞开了紧着娘娘用,那可都是公中的钱!如今她大伯蒙了难,想叫她求个情都不能了?那老些钱财宝物,便是扔进水里也能听个响吧?偏就哄着我们做这个冤大头,白花花的银子只换来一场虚热闹?”
王夫人自知理亏,陪着笑道:“大嫂子别生气,如今年节休沐,便是娘娘想使力也不能啊!且等着开春,娘娘平安诞下皇子,到时候一定进言求圣人赦了大老爷出来的······”
“你也知道年节了,这大过节的,别处都是阖家团圆、喜乐融融,只我们老爷孤伶伶的在那大牢里,吃也吃不好,穿也穿不暖······这家里但凡有几分良心的,谁能安稳过了这个年,老太太当真就忍心?”邢夫人转向上首,道:“都是一个爹生妈养的,旁的事情也便罢了,纵不能到了生死关头,也要这般偏心?”
邢夫人缠磨许久,真正是图穷匕见了。
正想着,便听贾母叹了口气,无奈道:“罢了,明日姑爷来拜年,我便拉下老脸,求他拿个主意。”
鸳鸯心中直觉不该,林姑老爷显见的对贾家并不热络。
她掩下心中思虑,笑着应是,扶起老太太走向里间。
相比贾家排场却冷清的除夕夜,林家虽小,更越发显得红火热闹。
如今林家使唤的都是从扬州跟着一同上来的世代家仆,不是家人,胜似家人,林如海在家中又一向没什么架子,如今加上非奴非仆的小兔祖孙三个,更少了拘束边界,大家伙儿热热闹闹摆了四五桌。
大红灯笼映衬下,每张脸上都洋溢着欢笑,大家举杯共庆,欢声笑语不断。
林如海说完贺词,正要宣布开席,忽有宫中赐菜,接着一队内侍捧着描金食盒而来。
凤尾鱼翅、金玉满堂、广肚乳鸽、如意鸡一对,芝麻凤凰卷、宫廷什锦果盒、西瓜盅、雪冻杏仁豆腐、清汤雪耳、龙井竹荪、奶汁鱼片。
宫宴赐菜,一般为二至四道,是以,林如海看着内侍流水般摆上桌的十一道菜,有些发懵。
且不说这碟数随意,除了前四道,其余菜式更是随心,连汤品就有两三样,毫无道理可循。
待内侍将菜摆好,林如海领着众人谢过恩,示意管家奉上赏银,便将内侍头领邀至一旁说话。
“李内监辛苦,若忙完了,不如就留下一同用饭?”
那内监忙拱手道:“多谢林大人,只是咱们还有几家要去,就不多叨扰了。”
他人精似的,自然知道林如海心中所想,又靠近提点道:“荣亲王特特嘱咐了,要先给县主这里送,以免夜寒,菜凉失味。”
顿了顿,又道:“王爷对县主,可真真是放在心尖儿上了,这后头的菜,俱是王爷亲自尝过,悄悄命御膳房做了一并送来的,大人放心,并无旁人知晓。”
林如海心中已隐隐有所猜测,闻言彻底放下心来,亲自送了内侍一行出门。
回来命人将那几道一看便是女儿口味的菜摆到她跟前,也不解释,仍旧开席不提。
翌日天不亮,黛玉便被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吵醒。
昨儿晚上同大家一起守了岁才去睡,这会子觉便不太足,揉着眼睛坐起来。
几个丫头见她醒了,笑闹着跑过来将人围在床上,争着要拜年。
黛玉叫她们一闹,也去了睡意,笑眯眯的将昨晚就藏在枕下的红包拿出来,另还有一人一支月亮簪,用了上好的粉玉,依着月亮盈缺形态渐次雕琢打磨而成。
雪雁和小兔的分别是栩栩如生的大雁和兔子。
丫头们爱不释手,立即相互戴上,美得什么似的。
黛玉换上新做的明红绸面织锦绣金小袄,外罩一色白狐貍毛滚边马甲对襟褙子,下着大红洋绉银鼠皮裙,脚蹬一双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整个人拢在一片喜气洋洋的红里,端的明丽动人。
圆月待她换好衣裳,便走到梳妆台前捧来一盒宫花。
“姑娘,今儿带这个吧?”
黛玉看过去,莫名想起当日在贾家,薛姨妈得了些宫花叫周瑞家的分派。
彼时她孤伶伶在京城,饱受闲气。
虽在如今看来不值一提,可当时那个心思敏感,离家千里的少女却深陷其中:有些事不是不能闹,奈何说出去只是小事,不说又憋屈。
不亲身经历,即便身在当场,亲眼所见,亦不能理解,就像当初的宝玉。虽说闹起来外祖母自然会替她出头,可她又能落个什么好呢?
因此,星星点点的压抑日积月累,在周瑞家的奉薛姨妈之托送来宫花时,她忽得就不想再忍了。
“姑娘可是想起从前的事了?”圆月见状,心中也想起这一茬。
新月听见过来,探头看了看那盒精美无暇的宫花,道:“姑娘横竖也戴不完,叫人送去贾家给几位姑娘、奶奶们匀一匀呗?这可是上好的御用宫花,正正经经宫里赏赐下来的,同那偷摸留下的可不一样!”
黛玉被她一打岔,复杂心绪一拍而散,笑着点了她一下,拿起一枚红绒雪貂宫花簪在发间,还顺手捏了捏。
这是冬日用的,也不知用什么做的,瞧着毛绒绒的,摸着也毛绒绒的,手感极好,不似夏日绢花,是用绢纱所做。
圆月将剩下的搁回去收好,笑道:“就你促狭。”
林家人丁单薄,在京城更是早已没什么亲戚,加上黛玉要备嫁,便不需要出门拜年。
只初二贾家来人叫时,才跟着父亲去了贾府。
迎春也回来了,正和姊妹们说话,见了黛玉少不得又是一番叙情。
黛玉从前和迎春并不亲近,也是因为迎春性子疏懒,同谁都不过分亲近,这会子被她拉着手说话,心中有些意外。
细细观她气色,知她在夫家过的必不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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