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通道感受到的混杂气息，穿过来之后更加明显。
奚棂有一种自己置身于菜市场生鲜区的感觉，实在是有点窒息。
“咦？你们找到我啦！”
小母虫雀跃的声音传来，同步传递过来的，还有充满了快乐的精神波动。
奚棂无言两秒，看了一眼诸葛兰因。
诸葛兰因也沉默了。
小母虫的精神波动虽然快乐，但充满了强弩之末的衰败感。
她已经变不成真正意义上的母虫了，她快消亡了。
“队长，就算过了两百年，我果然还是个失败者啊。”
咸梁半透明的身影出现在二人面前。
他的下半身双腿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杂色的不明物质。
奚棂皱眉：“你找我来就是想说这个？”
他投送的信息里充满了两百年来收集到的各种重要资讯，比如某些大公司的秘辛，某些大家族的隐秘，有关他自己的内容少之又少。
奚棂还以为这部分内容他要留到见面的时候详谈，但，这个开场？
咸梁笑了，笑的特别神经质。
“我从认识队长开始，就一直在追逐队长你的脚步，明明我什么都不差，但总是差那么一两步。”
“我就是想让队长你多看看我，但我越努力，却离队长你越远。”
“当初队长你来找我帮忙的时候，我多么高兴啊，我以为我们终于有机会更近一些了！”
“谁知队长你竟然直接去了另一个世界！我怎么都到不了的世界！”
“凭什么？！我凭什么怎么都抓不到你！！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行？！”
咸梁的五官因为激动而变得模糊，闪过了几张属于其他人的脸。
奚棂一眼就辨认出了白奥兰。
于是她立刻懂了。
白奥兰最后消失，不是真的消失，而是融进了咸梁的人造母虫，成为了小母虫成长的养料。
奚棂也明白了，为什么小母虫明明还在幼年期，却透着腐朽的味道，死期将近。
原生母虫有着打猎的本能，也有培养猎场的本能，可小母虫被咸梁这个不了解母虫的人类养大，投喂的都是死了很久，连自我意识都消磨掉了的“变质”食物。
这么乱养，怎么可能养得好？
奚棂都能想到，一开始咸梁肯定投喂过意识未消散的精神体，但未消散的意识对小母虫脆弱的灵魂产生了威胁，于是才改成投喂意识消散的过期精神体。
……这完全做错了啊！
但设身处地的想，假如她是咸梁，恐怕她也不知道怎么样养才是对的吧？
……等等，她为什么要换位思考咸梁的处境？
奚棂立刻警惕起来。
诸葛兰因就没她想的这么多，直接嗤笑出声。
“看不到你多正常啊，因为你不值得啊！”
咸梁扭曲的五官瞬间定格，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奚棂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但又觉得自己好像说什么都不太好。
尴尬几秒后，咸梁五官逐渐恢复，他盯着奚棂：“队长，她说的是真的吗？”
奚棂想了想，决定说实话：“你是个很好用的副手，但也仅此而已。”
莫名的，奚棂想到了之前查“上将奚棂”查“蓝窗会”的时候，看到的那些有关于她的离谱文学。
很有意思，那些作者把她和八竿子打不着的路人凑CP的都有，偏偏把她和咸梁凑一起的少之又少。
在那些离谱文学里，咸梁的定位，永远是上将最忠诚的副手——说白了就是工具人。
奚棂有想过，那些把她和咸梁凑CP的离谱文学是不是被咸梁本人干预删掉了，但转念想想，他想看还来不及，怎么会删掉呢？
所以你看，就连外人都看出来了，他们是不可能的。
从始至终，只有咸梁自己，陷在他的执念之中。
幸好，以前没想过，也没机会挑明了说，时隔两百多年，还能当面拒绝，也算是一种幸运了。
咸梁表情空白，许久之后才又问：“那咸棋呢？”
奚棂无奈：“你难道以为他是你的对手？”
咸棋智商不如他哥，可知难而退的优秀品质远胜于他哥。
如果不是咸梁，咸棋早在当年就死透转世去了，而不是困在高塔世界做角色扮演。
“比起对我的执念，他跟你真是兄弟情深呢。”
啊，刚才不该想那些离谱文学的，她居然有一瞬间嗑起了这两兄弟的CP，真是太对不起咸棋的老婆孩子了。
“兄弟……”咸梁的表情更空白了。
就在奚棂以为他还要再说什么的时候，咸梁的半透明影子剧烈波动起来，不过两三秒工夫，就嘭一下炸开，消散不见了。
奚棂：“？”
诸葛兰因呆住：“嗯？他这是跑了？还是……啊？啊？？”
说跑了只是她下意识觉得不可思议，离这么近，他到底是真没了还是跑了她当然能感觉清楚。
奚棂感觉自己要裂开了。
啥意思？
坚持了两百多年，说炸就炸啊？
你的执念就这么不禁戳破的吗？
还是说你坑了你弟弟那么多年，今天终于良心发现了？
怎么都说不通啊？！
一直没说话的小母虫也“啊”了一声：“爸爸没了。”
爸爸？
好家伙，咸梁把小母虫当女儿养的吗？
诸葛兰因冷笑：“敢做母虫的爸爸，他自己不死，其他母虫知道了也会让他死的。”
小母虫十分单纯的提出疑问：“可他确实是我的爸爸呀？”
诸葛兰因：“…………”
想骂人，但当着未成年的面，还是算了。
深吸一口气，小公主看向奚棂：“现在怎么办？”
奚棂叹气：“你带着小家伙去找女王陛下，看看还有没有救，我找找看这里能不能通向高塔世界，我觉得应该是连着的。”
还有一个猜测，她没提。
看咸梁嘀咕一句“兄弟”就炸了的样子，咸棋恐怕也凶多吉少。
大boss挂了，高塔世界变成了什么样还很难说，她得尽快去看看情况。
“行。”
诸葛兰因欣然应下。
大蛾子猛地变大，几只小爪抓住小母虫团吧团吧，无视了她难受的嘤嘤，翅膀一扇，就带出了通道。
奚棂则在此方世界小心探索，不一会儿就找到了前往高塔世界的入口——那个虚幻的高塔倒影。
打破倒影，那庞大的根须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旧路重访，又无人阻拦，进入高塔世界本世界只是眨眨眼的事。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预期，但真的进入之后，看到高塔世界的满目疮痍，奚棂还是吓了一跳。
高塔摇摇欲坠，眼看就要倒塌，而那些外围的房地产项目则像是被轰炸过了一样，到处都是大坑。
曾经随处可见的精神体，现在一个也没看见。
这里发生了什么？
奚棂的精神细丝疯狂涌出，迅速铺满整个高塔世界，试图寻找可以解答她疑惑的幸存者。
最终，奚棂在高塔塔尖，感受到了一点点如同烛光般微小羸弱的精神体波动。
猜那可能是咸梁清扫高塔世界的漏网之鱼，奚棂迅速赶到。
然后在看清那人时又吃了一惊。
“教授？”
那竟然是许久未见的咸章喧！
只是和以前相比，如今的咸教授满脸愁云，身影黯淡，看起来一阵清风就能把他吹散了。
听到奚棂的声音，咸章喧的反应很慢，足足过了五秒，在奚棂以为他已经失去意识的时候，才缓缓回头。
又花了五秒，眼神聚焦在奚棂身上。
“……啊，是你……啊……”
“教授，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虽然不抱希望，但奚棂还是问出口了。
这一次，咸章喧的反应更慢了。
“……都……没了……都……都……被……走了……吃……”
不仅慢，还没有了基本逻辑。
“被谁吃了？”
“…………塔……”
奚棂想到了那个之前吞掉白奥兰的装置。
见咸章喧再也问不出其他东西，奚棂查看了一下那个装置，精神力细丝细细探索，发现当中有一条仅有精神体可以通过的通道。
通道向下，一直连接到高塔地底核心。
探索过程中没有遇到危险，奚棂直接钻了进去。
再一出来，她发现自己回到了先前与诸葛兰因分别的地方。
只不过小母虫已经被带走，这里空空荡荡，只有那些负责稳定通道的虫族还在苦苦支撑。
好像所有线索就此断掉，再也找不到新的发现了。
——是吗？
总觉得，以咸梁的为人，这么虎头蛇尾不太符合他的行为习惯？
还能有什么坑呢？
小母虫吗？
新公主已经把小母虫带去见女王陛下了，她不信咸梁的后手能躲得过那位女王的火眼金睛。
……那就……结束了？
沉吟几秒，奚棂发现好像真的没有自己能做的事了。
“啧，有点有事没做完的别扭感……等回去写几首歌发泄一下好了。”
这么想着，奚棂穿过通道，解救了那些遍体鳞伤的高级虫族，重新回到人类世界。
睁开眼睛，一直守在她们躯体身边的卫队队长第一时间出声。
——“欢迎归来，奚棂殿下。”
====正文完====
终于！
正文完了！
番外预计还有两三章，我尽量几天写完！
久等了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