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心将尽，不知不觉间，便到了午夜。
女子手腕上的绸缎已经被解下，叠地整整齐齐地压在床榻边，此时她正微微嘟着嘴，睡得正香。
身旁的男人还直着身子靠在榻上，眼神一直落在臂弯里的女子脸上，嘴角扬起了一个难以察觉的弧度。
许是睡得不舒服了，女子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如云的乌发随着她的动作散落到另一边，有几缕青丝落到了樱唇上，随着呼吸，被她无意识地吃进了嘴里。
不等女子自己意识到，一只大掌已经来到了她唇边，一点点，从她嘴里把那几根青丝捏了出来，又拿过一方锦帕，将她吃进嘴里的那块一一揩净，这才给她拢到耳后，捋至背部。
“公子。”
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呼声响起，男人瞬间凛了神色，他缓缓松开环住女子肩膀的臂弯，给她掖了掖被角，才迈开长腿，毫无声息地下了床榻。
他披上外袍，行到靠着墙壁的那侧窗前，将窗户打开了一条缝。
已经到了深冬，窗外飘着细细密密的雪花，刚一打开窗缝，便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男人立时上前，用自己的身躯遮挡住了扑向屋内的寒风，擡眼望向窗外。
瘦小男子正俯身趴在墙壁上，见他行到窗前，立刻道：“公子，一切按照您吩咐的进行着，谭府如今乱成了一锅粥，办成道士的兄弟也已经上门了，不过谭府现在还将信将疑，估计还得几日，才能接受秦姑娘命格贵重，他们承受不起这事。”
霍霆颔了颔首：“做得不错。”
瘦小男子禀报完之后，本应该离去的，但他瞧着霍霆想要关上窗户的大掌，还是没忍住，又张开了嘴：“公子，您与秦夫人情深意众，那少夫人……又该如何是好。”
男人关窗的动作一顿，他立在原处，久久地望着瘦小男子。
瘦小男子以为他生气了，忙低声道：“属下……属下乱说的，您既然做了决定，属下自然按照您的吩咐做事。”
霍霆没有回话，沉吟了许久后才道：“腰牌之事，有进展吗？”
瘦小男子摇摇头：“派出去的人迟迟没有消息，咱们这边还不知该如何追寻。”
“居然还未回话……”男人剑眉蹙起，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这些派出去的人，传出最后消息的地方，是不是都在禁城附近？”
瘦小男子一怔，回忆了一番后张大了嘴：“似乎确实如此。”
男人的眉头紧地能拧成一团，他沉声道：“我知道了，从现在起，不再派人去寻线索了。我自有办法。”
言罢，男人又擡眼，望向瘦小男子：“至于你适才说的事，我早有考量，待她离了谭府，大事也办完之后，我自然会与那郭氏和离，放她自由。”
顿了顿，他又接着道：“当时府里和郭家要的银子，我也会想法子一一补上，她若愿意改嫁，便为她寻个好男儿，若是她不愿，日后我也会尽量保她无忧。”
“不过。”
男人话锋一转，偏过头，远远望着在榻上酣睡的女子，幽深锐利的眼眸中泄出一丝不常属于他的情绪：“不过，我断然不会与她有男女之情，还是期望她能有些眼色。”
此话一出，瘦小男子心中明白，公子这是绝不回头了，情义二字，义能做到，情却不能，绝情至此。
他轻叹了一声，朝男人拱了拱手：“是属下多嘴了。”
恢复记忆之后，霍霆已然知晓眼前男子与他在边关情同兄弟，自然不会责怪于他，不过他还是低声道：“此事日后休要再提。”
瘦小男子点点头，又行了一礼后，飞身离了墙壁，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待他的身影再也瞧不见后，霍霆才重新合上窗户，缓步行到床榻前。
他掀开锦被一角想翻身上榻，忽地又想到了什么，把锦被拉好后立在原地。
在窗前站了那些时候，他的身子已经有些冰凉。
等了片刻，直到他的双手双脚重新回暖，男人才重新掀开锦被，上了床榻。
女子恰巧在此时裹着锦被又翻了个身，面对着他翻进了男人怀里。
“好暖和。”
一碰到男人身躯，女子便无意识地嘟囔了一句，擡起双臂，搂住了自己身旁的大暖炉。
被她抱住了一瞬间，男人的嘴角弯了弯，不过很快又压了下来，带着一丝冷然，望向窗外。
解决完她的事，也该解决自己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