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人。”
“那来扬州是?”
“我在这儿上大专,我妹妹来这儿打工。”樊小丽说着说着又落泪了,“我妹一直在厂子里打工干活,赚钱给我交学费。”
“你们那是不是有什么风俗,必须要回去安葬啊,入土为安这种?”警察问,可能是这个。
“回去安葬,也要跟大女儿说一声啊。”另一个老警察说,“你爸电话多少,我给他再打个电话。”
老警察按下电话号码,这次那边倒是接通了。
“喂,樊小丽的父亲是吧。我是扬州公安,你小女儿两个小时去世了是吧。你把她带去哪里了?”
“带回老家安葬是吧。那你怎么不跟你大女儿说一声呢。”老警察问。
然后把电话交给樊小丽。
他们说起了江西方言,两个警察面面相觑是一点都听不懂。
那边电话挂断,樊小丽哭得更痛心了。
“他要把我妹妹嫁出去啊!”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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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过后,李炳添跟老爷子下了几盘棋,把老爷子哄得开开心心,甚至约好了过几天再来。
接到电话时,他正在车上,他还得回上海一趟。
仪湘在开车,孟真占据了副驾驶,誓死当一只闪亮的电灯泡。
“刚刚的警察打过来的,那个女孩的案子复杂了。”
孟真回头看李律师,“怎么了?”
“那个小女儿的尸体被她父亲带回江西去配阴婚了,现在已经在高速上了。扬州警察这边不好插手,希望我们能帮帮那个樊小丽。”
从扬州到江西,中间还要跨越浙江,涉及三省,十几个市。现在也不知道对方从哪里的高速走,他们不可能为这么一个小案子给每个可能途径的市发协查函。
“阴婚?!”孟真问,“这是什么习俗?”
“就是把两个死人藏在一起,让他们结为夫妻。”仪湘解释道。
“能接吗?”仪湘问李炳添,这种案子对曙光来说,不是什么大案,而且看那个女孩估计也没什么钱,但配阴婚这几个字眼很容易引起舆论的轩然大波。
“你想接吗?”李炳添问她。
仪湘的嘴抿着,“每个姐姐都希望妹妹过得好,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了。”
“那就接!”李炳添说,“可以申请律所的公益案件。”
“路上小心。”到了扬州东站,李炳添下车,跟孟真说:“照顾好你妈。”
“我知道!”用你说!
从扬州东站开回市里,到了派出所。
“这个案子就拜托你们了,有需要的地方给我们打电话。”警察说。
仪湘点点头,问樊小丽:“你家在江西的哪里?有高铁站或者火车站吗?”
“没有高铁,坐火车得先坐大巴去附近的D市,一般一天只有一趟来扬州的车。”
孟真查了查,今天去D市的火车只有一班,在上午。
仪湘估计到了那边用车的地方也很多,而且载着尸体,她父亲也坐不了高铁和火车。
“那就开车去!”
年轻的警察听了,把自己的充电宝拿出来,“你们用,回来还给我就行。”
孟真给外公和外婆分别打了电话,她们就启程了。
上了高速,孟真接到年轻警察的电话,通过对比医院的监控和交通监控,确定樊小丽的父亲已经开车离开了扬州,车子上了宁通高速。
确定方向,记下车牌号,仪湘加速猛追,争取能在下个城市把人拦下来。
“给你们添麻烦了。”樊小丽说,“我马上大专毕业了,毕业我就有工资了,律师费我分月给你们好不好?”
“先别操心这个。”仪湘问她,“讲讲你和你妹妹吧。”
樊小丽坐在后座,想起几个小时前刚过世的妹妹,心头又是一阵难受。
“我妈前几年去世了,我爸又娶了一个,还给他生了个儿子。后妈看我们就更不顺眼了。”
“一年前,我考上了大专,来了扬州,没过一个月,我妹也辍学跑来扬州找我了。她自己打工,赚钱给我当生活费。”
樊小丽越说越难受,孟真递了纸巾给她,唉,真是相依为命的两姊妹啊。
“她在她们工厂外面租了一个房子,那个房子刚装修过,但房租便宜,她就租了。结果不到半年就开始难受,去医院检查,是急性白血病。
那个房子装修用的材料不好,屋子里都是甲醛。房东知道她得病了,怕死在他房子里,直接不租了,把我妹妹撵出来了。”
仪湘和孟真之前在北京租房时深有体会,“串串房。”
有些二房东,专门低价收老破小,然后随便装修一下,直接就让人住进去。
樊小丽点点头,越想越伤心,“这半年为了治病,我和我妹身上的钱都花光了,还欠着医院一万块钱医药费,期间我给我爸打了无数通电话。”
“他不给,说我们骗他钱。”
“但是我妹快不行了,医生最近两天通知我们准备一下,我才又给他打了电话。”
“上午他给了我一万,让我去把欠费缴清,我就去了。回来人就没了。”
“一万块,他就想买走我妹妹!”
孟真听着,悄悄把眼角的泪擦掉,这是什么爹啊!
仪湘听后也是忧心忡忡,如果在路上没追到,人已经安葬,她们该怎么办?把人再挖出来?如果真的是配阴婚,可能还是别人家的坟,她们三个女的去挖别人家的坟头?
负责安葬的毕竟是死者的亲生父亲,如果报警,可能就是刑事案件,到时候要怎么追责?
天渐渐黑下来,仪湘感觉这个案子如这夜色看不到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