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段时间,夏梨玉的孩子正是入学启蒙之时。
林怀远在朝堂和学堂之间团团转,压根没有一丝心思分给李华盈。
只让她不要闹,莫学着做这些痴男怨女的可笑之事。
若是实在想去,等他忙完再提。
李华盈那时以为两人之间情深意浓,便对他言听计从,即使心中十分失落。
可他从没有忙完的时候,李华盈直到死也不曾踏上天锺峰。
思及此,李华盈哂笑一声。
看来这天锺峰当真灵验。
父皇与母妃登半未成,便天人永隔。
她与林怀远谋而未去,则同床异梦,乃至反目成仇。
“殿下。”
海月正从外面进来。
“宫中来信,腊梅节宫宴,请公主到时入席。”
李华盈回过神来点点头,又有些怅然。
“光阴如箭矢,不过眨眼间,今年竟快要过完了。”
“可真是,毕竟盛京气候温和,总没有北方那样冷,不知不觉间便到冬日了。”
莺时笑着说,伸手将李华盈外面的毛绒披风掖了掖。
冬日里日子一天比一天寒,外面行人也越发地少。
只有天锺山上,破衣烂衫的徭役仍旧干得热火朝天。
一众汉子喊着号子,擡着几百斤重的玉石料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上走。
明明是寒冬腊月的天气,人人面上却都淌着热汗。
众人步调整齐,号子响亮。
只是人群中有个极为瘦弱的身影,披头散发,脚步凌乱。
带着他周围几个汉子都被他影响到,几个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友好。
这人察觉到大家的视线,只把头低得更深。
长长的头发挡住他脸上那个焦黑的疤痕。
这人正是林怀远。
等好容易挨到休息时,众人便席地而坐,拿出干粮来果腹。
一个黑壮汉子啃着手中干巴巴的饼子,走到林怀远面前上下打量。
林怀远只静静地喝着自己水壶里的稀粥,眼神空洞。
黑壮汉子扬声道:“瘦得跟小鸡仔似的还来做徭役,家里男人都死光了,就剩你了?”
听着这明显的嘲讽,林怀远仍面色不动。
那汉子便俯下身体,直视着林怀远:“跟你说话,你耳朵冻聋了?”
说着他就擡手去扯林怀远乱发下红彤彤的耳朵。
林怀远直接偏头一躲,却没躲开。
汉子揪住他耳朵,拎着他如同拎着一只毫无反抗能力的鸡。
他被迫偏着头,汉子一巴掌便狠狠拍在他面上。
“告诉你,这批徭役里我是老大,你给我少惹事放乖觉点,不然小心死在这大冬天里!”
林怀远面上被打得肿起来,却只抿唇不语。
汉子哼了一声,随手如扔垃圾一般将他丢开。
林怀远身体在地上重重一摔,一动不动。
他眼中满是屈辱。
他曾是太上皇钦点的状元郎,不到而立便已是正五品理政学士。
朝堂上下人人交口称赞,他从江都寒门一跃成为盛京高官,更是一段佳话。
天家护国公主对他一见锺情,宁可等他三年孝期也要嫁于他做妻。
他的前半生如此辉煌,就连说书人都常常讲述他的传奇。
可为何……
林怀远低头看着自己满是黑泥皲裂的手掌,他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副样子?
竟连一个粗鄙汉子都能对他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