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牧之怒其不争地弹了他一个脑嘣,甩下一句:“睡觉。”
易知秋扯过自己的枕头,瞄准了对头的床,投篮似的抛过去,还不忘八卦的问“你说顾叔和林姨吵架,他俩怎么了?”
“不太清楚,”娄牧之把声音放得很轻:“听小姨那意思,好像是......出轨。”
“真的假的?”易知秋转过头来,不由得瞪大双眼。
娄牧之耸了耸肩膀:“不知道。”
警察大院藏不住秘密,哪家哪户发生点什么事,不出三日,就会传遍街坊邻里的耳朵,但易知秋听易宴讲过,顾汪洋为人正直,他在警队的声誉很好,每一年评先选优,他基本都是队里的代表人物。
易知秋站在原地,没动作了老半天,就看着顾汪洋。
娄牧之用食指戳了戳易知秋后背:“发什么愣?上去啊。”
“哦。”
娄牧之已经上了铺,跪在塌边整理乱七八糟的床单,易知秋也爬进了自己的窝,他抖平了被子,两人的头对头,中间隔着一根细长的木板。
娄牧之刚关灯躺下,林夕瑜的电话又拨过来了。
手机屏幕闪个不停。
“谁?”易知秋偏过一点脑袋。
“小姨。”
那种不好的预感又来了,娄牧之足足等了五秒才接起电话。
林夕瑜单刀直入,开口就嚷嚷:“那死男人在哪?”
“我宿舍,已经睡下了。”
林夕瑜又开始骂人,惊天动地闹了一阵才逐渐歇火,她没好气地问:“宿舍几楼,老娘来接他。”
现在十一点半,校门锁了,宿舍门也关了,禁止外人出入。
娄牧之把原因给她解释一遍,那头的林夕瑜顿了顿,又开始痛骂,只是这次的对象换成了娄牧之,无非是为什么不打车送人回来,为什么现在才告诉她,一连串的为什么,问得人哑口无言。
娄牧之举着手机,静静地听,他咬紧了后糟牙,外表却如一座雕塑一动不动。
月光不知躲去了哪里,小小的宿舍里,手机屏幕是唯一的光源,不亮,并且嘈杂。
他听得心烦意乱,适才酿出来的愉悦感也在一点一点下沉,林夕瑜骂人很难听,什么话都说得出来,还专门找人最不痛快的地方骂,直到她骂到那一句:“养你不如养条狗。”
易知秋被突袭而来的一阵痛感刺中了。
尽管他知道那是气话。
看着娄牧之仍然没有挂断她的电话,易知秋心里生生疼起来,为他生气,为他不值。
他突然抢过娄牧之的手机,挂断了那喋喋不休的辱骂。
“干嘛?”
娄牧之反应还有点迟钝,也许是被骂了太久,脑子没转过弯来。
“她有病,就你还理她?”易知秋把手机压进被子,死死捂住,所有喧嚣顿时消失了。
看着易知秋气炸了的样子,娄牧之心里那点郁闷,不快,轻微的伤感反倒淡了许多。
他有点好笑的仰头:“我都不气,你气什么?”
“我听不得别人说你,”易知秋躺下去,抖被子抖得尘埃四起:“谁都不准说。”
有点幼稚,却很可爱。
“他俩吵架就吵架,关你什么事。”嘟囔着,易知秋还不忘将娄牧之的电话关机,完了,活埋在枕头底下。
娄牧之搁在身侧的手动了下,想去碰一碰他的脸。
“再说了,一般人吵架也懂关上门,”易知秋越说越来气:“像我爸妈,明明吵得整栋楼都能听得见,还知道骗我说只是声音大了点,他们怎么当父母的。”
刚擡到一半的手顿了下,放下后,娄牧之无所谓的说:“又不是亲生的。”
一句话,听得易知秋忘了眨眼,同时又浇灭了他的火气。
他没经历过寄人篱下的生活,却能想象一定不是什么好滋味,单从娄牧之不挂电话这一点来看就知道了。
“他们吵架是常事,我习惯了,”娄牧之声音轻浅,说:“小姨性子急,气话当不得真,我也不会放在心上。”他伸出一根手指挠了挠易知秋的下颌,哄他似的说:“所以你也别气了。”
听着娄牧之淡定的讲述,心里那股密密麻麻的疼痛又来了,他扭头看着娄牧之侧卧的身影,就是这一秒钟,易知秋好想抱抱他。
不在意这种话是蹩脚的安慰,他听得出来。
娄牧之搁在脸颊边的手复上了暖意,是易知秋牵住了他。
他擡首,就看见易知秋的脸就在他正上方,明明没有光,娄牧之却觉得他的眼睛特别亮。
他轻声喊他小木头。
“嗯?”
“不管别人怎么对你,”易知秋神色认真,像在许什么誓言:“反正我保证,不对你嚷嚷,不惹你生气,不跟你吵架,什么都让着你。”
别人不稀罕他,但易知秋却想把最好的都给他。
头顶的双眸太亮了,突然之间,娄牧之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他失去了爸妈,却冥冥中有了易知秋,他就像老天爷额外赠与他的一枚月亮,挂在他的天空,不坠不落,填满他生命里的遗憾和不完满。
这么一想,就觉得命真好。
娄牧之反过去握住了易知秋的手,眼睛里有了小星星,说:“你说的。”
“我说的。”易知秋信誓旦旦。
“好,我记账上了。”
“记,”易知秋缓声说:“记一辈子。”
娄牧之一眨不眨地看着易知秋的眸子,一颗心跟着那里头的光亮起落沉浮,他把五指嵌进易知秋的指缝,握牢了。
他想,幸好有你,我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