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夏侯珏再一次醒来是在第二日清晨。
灰蒙的光从窗外照来,他从塌上坐起,映入眼帘的是被霉斑腐蚀的木墙,他又四处看了看,榻边有一方残破的木桌,木桌上放着小块的磨刀石和剪刀,桌角上还挂着一张灰脏的兽皮,木桌上方的墙上挂着一把黑棕色的长弓,弓臂柔软,多为打猎使用,这间木屋仅有这里应该是猎户的落脚处。
身上沾满血的衣服已经被换掉,取而代之的是干净的青灰色布衣,腹部和背部的伤口也被重新包扎过,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鼻尖传来淡淡的草药味,夏侯珏掀开被褥下了塌,他一路走出木屋,刺眼的光亮让他微眯了一下眼,等眼睛适应了光线以后,眼前的景物逐渐清晰。
入眼皆为银白,有雪块从身旁落下砸在脚边,呼吸时鼻尖萦绕起白雾,他擡头望去,周围是一片树林,木屋在树林中央的空地,树上覆盖着白雪,与苍白的天际融在了一起。
屋前无人,只有他的身旁烧着一处正烧着的炉火,炉火上方放着一个黑乎乎的瓦罐,瓦罐盖着盖子,有热气从顶端的小孔里冒出来,闻气味应是茯苓归身等疗愈内伤的药材,他又看向炉火旁边,有脚印从炉火周围延伸到了木屋后面。
夏侯珏朝木屋后方走过去,绕过侧方时,眼前出现了两座坟冢,有人盘腿在其中一座的前方,背对着他。驻足片刻后,夏侯珏走了过去,在另一处坟冢的前方站定。
旁边的墓碑写着“爱徒林疏之墓”,而他面前的墓碑上什么也没写,夏侯珏上前一步拿起放在墓碑前方的金色匕首,半跪在地上,擡手用力地刻下了六个字:爱徒华伶之墓。
坐在地上的人始终默不作声,后来之人的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他一笔一划地刻着,尖端摩擦在石面上的声音格外刺耳,他刻完以后站起身,把碑上的残渣吹离,接着退后两步,静静地看着前方。
停掉的雪似乎又缓缓地飘了下来,良久后,身旁传来略带沙哑的声音,“夏侯珏,这天命,你认吗?”
盘腿坐在地上的人侧头对夏侯珏道:“你娘,你堂姐,你父皇和皇兄,你周围的亲人都在一个一个的死去,你为了天命不择手段走到今日,你走过的是条血路,而那血不仅有你杀的人还有你的至亲,”说到这,李焕嗤笑一声,指着他前方的墓碑讥讽道,“夏侯珏,这都是你的报应,你罪有应得。”
话落,眼前的人没有传来回答,可是李焕能听见他逐渐加重的呼吸,鼻尖的呼吸不断地在面前形成白雾,片刻后,他一步一步地转过头来,看向李焕的眼里冷若寒霜,“你以为你有资格说我?”
他冷声道:“你自私自利,既想一了百了就此死去又想你在乎的人平安,你觉得世上有这么好的事。你口口声声说要保护他们,你以为的家人早就在你面前惨死,你的师门早已被江湖武林唾弃,你的朋友被抓太爻盟抓走,你的师弟死了,到头来你又保护了什么,”他的眼神像锋利的刀刃,无情地剐过自己的每一个伤口,“而你最愚蠢的地方,就是对一个只相处了半个月的人产生了信任,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