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水动弹不得,又不敢过份的挣扎,颇有些后悔跟着陆子漓坐到了屋顶上,这要是掉下去恐怕也会疼上好几天了。
左挡右挡的刚想娇嗔几句,房檐下谢阿柔却露了个头,瞧着屋顶上的两个人也不奇怪,更不惊讶,理所当然的喊了几句:“哟,静水怎么爬那么高,我找你半天了。厨房今晚要做鱼汤,前两天你不是说过会做一种新口味的?下来下来,也教教我。”
“嗯好啊。”静水急忙应了。
“你还会做鱼汤?”陆子漓脸色不大好,一字一字的挤着话。
“不信的话一会儿就不要喝。”静水吐了吐舌头,推开陆子漓,小心着挪到屋檐处,顺着搭边儿的木梯便下了房顶,竟真的头也不回的跟着谢阿柔进了里屋。
好好的一个气氛又被破坏殆尽。
陆子漓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知道静水在心里还防着。
其实不用谢阿柔来阻拦,他即对静水用了心,回到金京之后,只要静水愿意,他自会处理所有的事情,所有的障碍。
回到房里,陆子漓最后一次检视了遍明天出发需要的全部东西:几张银票、一些散钱、防身的枪要贴身带着、身份的标志碧水玉等等。
平时这些工作是阿远在做,而现在……爆炸的事情不会就这么算了,阿远不能白死,陆子漓在心里想着几个人的名字,以及回去之后要做的清理。
准备齐整,天也黑透了,摸出怀表看了看,也差不多该出去吃饭了。
“陆少爷,饿了吗?静水妹子说汤不错,让我端过来给您尝尝。”门外忽然响起谢阿柔的声音。
陆子漓应了声:“门没锁,进。”
话音刚落,谢阿柔便已推门入内,手里端了汤碗走近了陆子漓,轻轻搁在他身边的案几上,乳白色的汤汁散发着诱人香气,上面还洒着鲜绿的葱花儿提味。
陆子漓低头看了看,微笑着问:“这汤是静水做的?”
“是啊,这还是她专门嘱咐我给你送来的,让你趁热喝。”
“她怎么自己不来?”
“哟,我送个汤都不成吗?”谢阿柔娇嗔,“放心吧,你的心上人跑不了。她瞧着厨房的人在弄西煌饼就起了兴趣,正跟着学呢,估计今晚你也能吃到她做的饼了。”
“嗯,想不到她对厨艺也喜欢。”陆子漓按了按额角,显得有几分倦意的样子,“先搁这儿吧我一会儿再喝。”
“这汤放凉就腥了不好喝,您可别辜负了静水的手艺,快尝尝快尝尝。”谢阿柔极热络的劝着。
“搁着吧,还不太饿,我等一下静水。”陆子漓笑了笑,站起身活动着手臂,“最近躺得太多了,快僵了。”
“静水还有好一会儿才忙完,您不喝了汤,她回头还以为您不喜欢呢,陆少爷,还是趁热吧……”谢阿柔端起汤碗站起身递向陆子漓。
“是吗?”陆子漓想了想,点了点头,“也对,汤趁热喝才好,这样吧,我也去厨房看看,帮帮她。”
“少爷。”谢阿柔有些惊讶,汤碗端着也不是,不端也不是,身体却下意识的挡在了陆子漓前面,“那个……厨房是女人们的地方,您去不合适。”
“谢阿柔。”陆子漓的语气波澜不惊,表情也跟平时差不多,可眼神却瞬间冷了三分,“这汤,要不你就搁下,要不你就喝了它,我不想跟扎马驿站为敌,相信莫姑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凭空多了这碗汤。”
谢阿柔一惊,本能的后退了半步,身子抵在桌沿上,手里端着的汤竟溢了些出来,应是有些烫的,她却浑然不觉一样,脸色却变得灰白,“你……你怎么知道。”
“不需要告诉你。”陆子漓转身想走,只听身后“啪”的一声,汤碗落地,随即腰间一紧,竟是谢阿柔搂住了他,不肯放手。
“陆少爷,对不起……对不起……”谢阿柔声音已带了哭腔,哽咽着,脸颊贴在陆子漓的后背上,她告诉自己不能放弃这最后的机会,急促的说着:“没有毒,我真的没有下毒。
只不过……我不会跟静水争的,她做大,我做小,你带我走吧,随便把我安排在哪里都行。
你也看到了,静水她不讨厌我,我……我发誓没想过要取代她,我只是,只是……汤里……只是一些好兴致的药,绝不会伤了你的身子,我不会害你。”
“静水在哪里。”陆子漓冷声,一字一句的问着。
他甚至都不想回头再看一眼谢阿柔,因为他根本不可能有谢阿柔想要的温暖,只有用身体语言最后一次拒绝。
谢阿柔环着他的腰的手指一根根的松着,实际上她准备了很多的话,她想过万一他没有喝下那碗汤,她该用什么样的语言去恳求,去打动。
她看出陆子漓不喜欢浓妆的女人,所以她洗去了大半铅华,可常年累月的积累已经让她的肌肤不可能再有静水那样的光泽。
她知道自己的份量,她确实没想过跟静水去争,她只是想要一份安定、一个可以依赖的男人而已。
没错,她喜欢陆子漓,第一眼就喜欢,他的每一个微笑、每一个冷冽眼神都让她迷恋,他全身上下都带着金京的味道,完全不同于在大漠戈壁上摸爬滚打的商人、土匪。
她跟莫姑姑争取到了这次机会,她衣不解带的照顾着陆子漓、她尽可能的让静水不会讨厌她,她还能怎么样呢?
她已经无技可施,陆子漓不可能没感觉到她的殷勤却一次又一次的对她敬而远之。这药是她最后的准备,药效很快,喝下去不到半刻钟便好。
可是……果然还是被他识破。
谢阿柔已经没有眼泪了,她僵直的站在原地,寒意一点点蔓延全身,看着陆子漓走出房门,留下她,和碎裂的碗。
陆子漓的脚步从出了门就逐渐加快,转弯,走过几个月亮门,饭菜的香气就愈发的浓了,后厨就在这个宅院的一角。
门敞开着,陆子漓站在外面已经一眼便瞧见了静水。
她背对着他,梳着最简单的发式,黑缎似的头发垂在腰下,随着她的动作而不断波动着。
陆子漓心里忽地就松了,其实他也知道谢阿柔不会把静水怎么样,可他不敢去赌,在没见到静水之前都不会完全的放心。
为什么会对她牵挂成这样……陆子漓只有自嘲的苦笑。
“师傅,能不能不放葱花?”静水忽然对揉面的厨师说着。
“不放葱不好吃啊。”揉面的师傅颇不解,“我们这个西煌大饼没有不放葱的。”
“就一次不放好不好?”静水的语气甜甜软软的,“陆子漓不吃葱姜蒜,他嘴巴可毒呢,有半片葱都能挑出去。”
“啊?”师傅笑出了声:“难怪这些日子你都要亲手帮他做饭,我还以为你们金京来的吃不惯西煌的吃食,嗨,你早说啊,早说我做菜也都不放就行了。”
静水应该是笑了,虽看不到她的笑意吟吟,可陆子漓想像得到。
的确,他不吃葱姜蒜,来西煌的火车上静水就已经知道了他的习惯,所以方才谢阿柔端来的那碗飘着葱花的汤他才一眼就看出有问题。
他不再打扰静水,也不需要再问什么了,静水是安全的,心情是好的,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