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
或许所有人的命运,都会在那晚改变。
比如画声。
画声逃出戏楼那个是非之地,一个人在街上走着,她必须在最快时间内回到茹苑,即使那里也不是她的家、但起码是她一个安身之地。
金京的深夜是纸醉金迷、也是暗象环生。
此刻还在街上闲晃的,多半是流浪汉或是醉汉,这些人在此时就是最危险的存在,画声深知这点,所以只敢低下头边躲边走。
尤其在路过一间夜总会的时候危险更甚。
如果说金京有几公子名声是“忠”的,那便另有几公子名声是“奸”的。
比如此刻正一身醉意、晃悠步出夜总会的卓家四少、五少。
他俩最近因赌,正被卓老太爷设了禁足令,但所谓禁足令一向禁君子禁不了小人,只要小人想出来胡玩,自有一千种方法。
人虽出来了,家里汽车是万万不敢再用,此刻两兄弟喝多了也只能站在路边四下张望。
其实夜总会门口的黄包车是停了不少,车夫们也眼尖,一有客人立刻会有数辆车涌至。
唯独卓家这两位在欢场上久闻其名、人见人厌的,怎么招手也没用,黄包车夫们竟不约而同的散了……
“活得不耐烦了,见到本少爷跑什么?怕收不到钱?”卓四少朝着黄包车夫跑走的方向破口大骂。
“哥,算了,这些穷鬼不识擡举。”卓五少倒是仍有些许“理智”,眼视四处一寻摸,竟寻到了缩着边儿走路的画声,直接喊:“你,站住!”
画声怔了下,僵住不敢再动。
卓五少继续吼着:“去帮我们叫个车来!”
画声本能想躲,下意识指了指自己喉咙,啊啊啊的示意自己没办法发声。
四少大笑:“哑巴,是个哑巴,哈哈哈!”
画声虽气愤,但也丝毫不敢碰硬,低下头而已。
五少这会儿倒是眼尖,不怀好意的碰了碰四少:“哥,你别说,这小哑巴生得还挺俊。”
四少醉态十足,凑近仔细看画声:“诶?是不错,不错。小哑巴,走,跟我们走,车不用你叫了。”
画声吓了一跳,壮起胆子推开四少,赶紧快步离开。
四少竟没怒,只是跟五少对视一眼,两人倒是心照不宣的笑了……
画声不敢逗留,一路小跑直到外街巷一侧,回头看了眼,已经没有了其他的行人。刚有点放心,却没想到跑到巷子里,迎面被包抄过来的卓五堵住。
画声转身起逃,却没想到身后如鬼魅们出现的人,是卓四。画声曾经是刀马旦,有功夫,但多年不练力气小,没几下就被卓四、五按在地上。
画声绝望地想喊,却无论如何发不出声。没一会儿衣服已被卓四扯烂,可最后关头,卓四、五却被人用棍子击倒。
打他们的人,是承箴。
承箴铁青着脸,一言不发,手上的棍子不停的殴打着卓四、五,打得他们胡乱叫着救命。
出手如此之重,是因为恨吗?
不,承箴并不认识卓四、五少,此刻对画声的出手相助也仅仅出于简单的同情。
可此刻倒在棍下的卓家两少,却正是闯进了承箴久久被压抑的、渴望的、血债血偿的想像中。
他高高举起了棍子,要对准卓四的头砸下去。
最后关头,是画声扑了过去,扶住承箴的胳膊,拼命的对着他摇头,泪流满面。
画声的眼神……
承箴看着画声,竟怔住。脑海里突地闪出当日凝香阁内,他与陆元望搏斗,顺手拿起丢在床上的雪香簪刺进了陆元望的咽喉。
那时的静水,跟此时的画声一样,她们的面容仿佛交织在一起,都在告诉承箴说:冷静。
承箴丢掉了手中的棍子,拉着画声快步离开。
他并没有留意,画声正边走边含泪看着他的侧脸,感恩……
承箴带着画声坐着黄包车回到茹苑附近,刚下车,迎面撞见的人竟是肖瑞声。
肖瑞声见到承箴,总算是松了口气,赶紧迎上来:“少爷,谢天谢地您回来了。”
承箴问着:“肖管家,我刚才在戏楼里听到影帮的人说陆元胜死了,又说是茹苑的人干的。你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说来话长,小姐跟我交待了,让我带少爷先去西郊别院住几天,风声过了再回来。”
承箴有些犹豫:“不行,我们都去了别院,秋姨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