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段记忆发生在屋内,塞巴斯蒂安透过窗子看到雨帘对面一片苍翠,猜测大概是在春天。
转校生猛地推开门,他浑身湿透,裤腿沾满泥浆,甚至连脸上也沾上了几点,而他一贯不怎么健康的肤色在这泥点的衬托下更显苍白,头发则被雨水打成了一缕一缕贴在脸上,顺着脖颈流进了他扯开了几个扣子的衬衫里。
安妮惊恐的坐在床上,看着转校生一步一步走向她,掏出了魔杖。
塞巴斯蒂安跟安妮同样惊恐的看着这一幕,他几乎已经猜到了结局的走向,却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转校生举起魔杖,毫不犹豫的对准安妮,一道绿光过后,安妮了无生气的倒在了床上,逝去的悄无声息。
记忆的最后,是转校生那双无神的,却红的滴血的双眼。
塞巴斯蒂安挣扎着从梦境中醒来,他弹坐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夜很深,他明明感觉这一次比上一次用的时间要多得多,醒来时却发现似乎只过了几个小时。
转校生和奥米尼斯都在帘子外面睡着,他们睡得都很沉,他能听到两人均匀的呼吸声。
他剧烈的喘气平复呼吸,回想着梦境中最后一个画面,一遍一遍的在心底默念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强迫自己不要相信。
转校生没有理由杀害安妮,也不可能杀害安妮。
安妮是他的亲妹妹,他绝对不会杀她的。
他真的没有杀她吗?
他听到另一个自己在心底反问。
那他为什么这么抗拒家徽和安妮的信?他是不是因为早就知道这些都是假的,所以才一直要让你谨慎?
不是的,他只是因为关心我,他只是跟卢克伍德和兰洛克周旋多了,凡事都想的复杂了而已。
那他为什么不跟你明说呢?
那个自己再次问道。
他就是因为已经知道安妮已死,但又没办法跟你说明他为什么知道安妮已死,这才支支吾吾不肯说清楚,只一个劲的让你谨慎谨慎。
可是……
他看到那个深信转校生的自己语塞的沉默下去,但很快他又振作起来,兴奋的对另一个自己解释:但是,他根本没有时间啊!我们一直都在一起,他从来没有单独行动过!这一切果然都是假的!
你们真的从来没有分开行动过吗?你真的清楚的知道他每一天的行程吗。
一直反驳的自己静静的反问。
他看到相信转校生的自己再次沉默下去了,而这一次,两个小人都没有再说话,他们就像是完成了一问一答的游戏一样,静悄悄的消散了。
他真的知道转校生的行程吗?
他们三个的课表几乎是一模一样,但每周转校生都会有两堂古代如尼文的课,他在这个时候会跟他和奥米尼斯分开行动,而他具体有没有去上那节课,他们两人也从来没有追问过。
可是……一节课的时间才有多久,怎么够转校生四处寻找安妮用的呢?
他这么想着,又想到了新年过后,他跟奥米尼斯报名参加幻影显形课的时候,他极力劝转校生跟他们一同报名,但一直没怎么遵守过校规的转校生却说什么都不肯写上自己的名字。
他为什么执意不肯跟他们一起上课呢?
他跟奥米尼斯去上课去考试的时候,转校生在哪?
幻影显形课是在周四,转校生的古代如尼文也是在周四,一整个下午他都有正当的理由单独行动。
那他真的在学校里吗?
他真的……没有杀安妮吗?
塞巴斯蒂安平复了呼吸,静静的探过身拉开帘子。
转校生安详平静的睡脸就在咫尺之间,他一伸手,就能够摸得到。
他睡得很沉,肤色依旧是不太健康的白色,却不像是记忆里那样的苍白和狠戾,他微微皱着眉,银色的头发轻轻的搭在额头上,细软的发丝反射着皎白的月光。
这张眼睑下的眼睛,也像那个雨天那样红的滴血吗?
塞巴斯蒂安静静的看着转校生许久,一直看到对方不安稳的皱眉翻了个身,这才悄悄的松开帘子,默默的在心底对自己说:这不是真的,奥斯蒙绝对不可能去杀安妮。我应该相信他。
他这么说着,轻轻吸了口气,躺了下去闭上眼睛。
我应该相信他。
应该。
但猜疑,就像是埋在信任土壤里的一颗种子,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但只要有一点点适宜的温度,它就会迅猛的生长,用错综复杂的根系将信任撕裂的面目全非,支离破碎。
塞巴斯蒂安不知道,他心底的那颗种子,已经发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