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在一片恐慌和喧闹中，大礼堂内乱成一片，唯有恰尔，慢条斯理地喝着杯中的红酒，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些往日里故作姿态的贵族们此刻丑态百出的窘迫模样。
高高在上、未来可期的权贵们突然大规模罹患亡灵症这种不讲道理的绝症，怎么样，这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感很不错吧？
恰尔越看越高兴，忍不住撑起下巴仔细欣赏眼前的这出闹剧，直到冰冷的铁器抵在他的后脑勺上，有更为冰冷地声音自耳后传来——
“恰尔，是你策划了这场投毒，对吗？”
恰尔顿时敛起脸上的笑容，头也不回地张口道：“大哥，别用枪抵着我，这时候你也不希望外界知道我们卡蓝堡家族的现状，对吗？”
“把解药拿出来。”
“先别提解药。”恰尔回答，“你与其咄咄逼人地要求我做什么，倒不如问问我的需求是什么。”
“卡蓝堡家族不会向任何卑鄙的威逼利诱妥协。”
“那好啊，那就等着吧。”恰尔一脸无所谓道，“那就等着亡灵症吞噬各位在座的权贵们，让中央政府趁虚而入，从此世界上少了一个名为卡蓝堡的世界贵族，多了一个名为卡蓝堡的内贵族……”
恰尔的话还没说完，身后的男人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将他的脑袋狠狠地摁在了桌子上。
“恰尔，你自从数月前与月伯见面之后就行为异常。”身后的男人用阴鸷的声音说道，“别告诉我，你因为怕死，投靠了中央政府，出卖了我们。”
被自家大哥狠狠地羞辱，恰尔也不恼怒，反而是露出几分嘲讽的表情道：“我怕死，他们不怕吗？不怕的话发什么疯？多失了体面！都一样好不好？”
闻此言，恰尔身后的男人倏地擡起头，看向面前的所有人，大声呵斥道：“全体安静！只不过身体上出现了黑斑而已就大呼小叫，身为贵族成何体统？”
此言一出，偌大的会议室，一时之间竟然真的静了下来。
“费基尔。”男人用阴狠的眼神扫过坐在自己不远处吓傻了的一名执政官道，“切断会议室内所有通讯往来，所有人在我的命令结束前都不许离开这里。”
“呃……好……好……”名为费基尔的执政官连连应着，做为一名主要负责通讯与文宣管理的执政官，面对突如其来的亡灵症，他也慌了神，只能连连应着大哥的安排。
“扎梅尔。”男人又看向不远处另一位年轻的伯爵，“封锁卡蓝堡内网，禁止主堡和次堡有任何通讯。”
“好的，哥哥。”对方立刻去做。
之后，男人又陆陆续续安排了不少事，所有人都几乎不假思索地按照他的安排行事。
看着眼前一瞬间从杂乱无章变得井井有序的现场，恰尔在心中冷笑一声：什么贵族共和制，真遇上事了，还是这个男人能在这个大家庭里管事。
这个从生来就什么都强、什么都好、什么都能做得极为出色的男人，永远永远都是他心中的一根刺，哪怕是和这个男人一样都成为了执政官，这个男人也依旧凌驾在他的头上。
有时候想想，还不如直接成为内贵族算了，让这个男人也去中央政府的等级制度里面卷一卷，他倒是要看看，这个男人如果参与评级，能是个什么水平。
等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当，身后的男人才松开了恰尔，抓着他的领子让他站直，然后用枪抵着他的后背道：“对所有人说说，你都做了些什么？”
此言一出，整个现场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恰尔的身上。
“我能做什么？”恰尔摊手，“我无外乎就是得了重病开始发疯，想要让在座的各位像我一样，一起感受一下亡灵症带来的恐惧罢了……”
此言一出，现场一片哗然，不少年少的贵族少爷们被气得浑身发抖，如果不是身后的男人的用自身的气场震着场子，恐怕在座的各位已经冲上来要将恰尔撕得粉碎了。
“亡灵症不是你想得就能得的，连中央政府都无法掌握这个疾病，你怎么会掌握有这样的技术？”身后的男人问。
“你以为我和月伯频繁来往的目的是什么？”恰尔反问。
“月伯只是圣女研究部的副部长。”身后的男人倒对月伯了解得很清楚，显然，恰尔近期频繁进入十都的事已经引起了他的关注。
“月伯确实只是圣女研究部的副部长，可是他却有一个活着的时候就被评为X级的天父。”恰尔道，“大哥，你知道活着就能被评为X级的家伙，除了政治身份特殊以外，还都是些什么人物吗？”
“你别太嚣张了。”男人看不惯恰尔如此傲慢的态度，用另一只手狠狠地抓住恰尔的头发道，“小子，拿出解药，否则现在就宰了你。”
“大哥，我说过了。”恰尔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道，“我的亡灵症已经是晚期了，我确实怕死，非常怕死，但是你如果用死威胁我，我反而没那么怕了，因为反正我迟早都要死，而在座的各位也逃不过，陪葬我岂不是刚刚好？”
此言一出，有几个还不满15岁的小少爷直接吓得哭出了声，嚷着要去科都找最好的医院看病。
“那就说你的诉求。”男人命令道，“用最简单的方式立刻说清楚。”
“我都说了，我病了，而这个世界上唯一能治好我的疾病的方式，就是得到圣母的力量。”恰尔道，“直白点说，这种力量一直以来被中央政府的少部分人掌握着，而现在，我有了拥有这份力量的机会，我需要家族的支持，所以，抱歉了，我就只能将整个家族拖下水了。”
说着，恰尔淡定地伸出双手，当着众人的面，一件一件解开自己身上的衣服，直至露出已经黑得发红的半面身体。
瞬间，现场所有人都愣在了那里，连恰尔身后的男人，也瞬间睁大了双眼。
所有人都知道恰尔早就得了亡灵症，却除了恰尔的内宫夫人们，极少有人见过恰尔身体的实际情况。
大家知道恰尔的亡灵症很严重，但因为不关心，没有人知道竟然如此严重。
而亡灵症严重成这样的恰尔居然还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站在这里说话、行动甚至寻欢作乐，实在让人难以想象。
于是，他口中关于“中央政府拥有治好亡灵症的力量”的说词在众人面前瞬间可信了几分。
但是，事关中央政府，还需要详细听听恰尔到底想得到什么东西，众人才能做出决断。
于是，几位执政官以及不少身居高位的公爵、伯爵们对看一眼，心照不宣地达成一致的想法。
他们命人将家族底层成员隔离在另一间旁厅中，既不许他们离开，也不许他们和外界联络，只是吩咐厨房将所有今晚准备的美味佳肴为他们一次性呈上，并嘱咐他们对今日的所见所闻必须保持沉默。
然后，众人仅留卡蓝堡家族现有的高层在这间会议室里，详细听恰尔关于整件事的说法。
“我们不是原谅了你的所作所为。”一名执政官冷冷地瞪着恰尔道，“我们只是不希望中央政府会在这时候趁虚而入，这件事结束之后，你应该知道你要付出什么代价吧？”
“要杀要剐随便。”恰尔无所谓地摊手，“当然，如果事后你们还舍得杀死我就是另一回事了，不过我知道，你们杀我肯定不会手软，这个家有个屁的感情，对吧？”
“别贫嘴，说重点。”身后的男人命令道。
“好好好，别催，说就是了。”恰尔清了清嗓子道，“简单来说，就是在我得了亡灵症之后，中央政府有一个隐秘的耀星教分支教派找到了我。”
恰尔隐藏了真理党的存在，滔滔不绝地说道：“他们说，只要我为他们低价提供肉料，就能帮我延续生命，怎么样，不错吧？”
闻此言，身后的男人松开了恰尔，走到一旁拉开椅子坐下，冷冷地看着他，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审视着他的发言。
“难怪，我就说……”旁边一名执政官若有所思道，“难怪你每年会有一批货的价格压得特别低给中央政府，我还在想，你这种人怎么会这么善良，居然舍得卖这么便宜。”
“他们怎么帮你延续生命？”另一位公爵问，“亡灵症不是不治之症吗？中央医学院从来没有说过亡灵症可以被治疗。”
“呵……”恰尔接着道，“中央政府确实无法从科学的角度治疗亡灵症，但是，耀星教可未必不能治疗亡灵症，我不都说了吗？是耀星教的分支教派找到我，说能治疗我的病。”
“你在说什么？”又一名执政官开口问，“恰尔，你因为得病已经疯了吗？教会能治病？你疯了？”
“我清醒得很。”恰尔反驳对方道，“不然为什么我都成这幅样子了还活着？”
“……”众人闻声，纷纷再一次看向恰尔狰狞的身体，一时之间说不出话。
“接着说你的诉求。”一旁冷着脸的男人命令道。
“知道了，知道了，我都说了催什么催……”恰尔慢腾腾地从地上捡起自己的衣服，一边穿一边道，“我还是用你们能够理解的方式给你们讲吧。
从现有中央政府的发现来说，圣母可能是更高级的文明降落在了地球上，她人虽然死了，但留下了一种磁场。
这个磁场能够改变时间的流速，甚至能改变细胞的结构，直接消除一个人体内的亡灵症。”
“……”在座的各位权贵立刻露出了有些怀疑人生的表情。
恰尔的发言让众人觉得恰尔的脑子出现了问题，可恰尔的身体却又诉说着这一切可能就是现实的可能性。
“等一下，如果这个磁场真的能够消除亡灵症，为什么每年还有那么多新人类因为亡灵症死去？”有执政官发出质疑，“中央政府比任何人都缺少同胞，怎么会放任同胞死去？”
“我们卡蓝堡家族拥有血缘关系，需要共同维护家族独立性，还要共同抵御中央政府，这种外患不断的情况下都存在结党营私和内部对立，你为什么会认为中央政府就是一体的呢？”恰尔反问，“我们因为共同的利益而团结，我们也会因为不同的利益而对立，说到底，人始终都是动物，都是被利益驱使在行动罢了。
而中央政府背后，藏了太多秘密。
就像是虚灵到底在哪里？为什么中央军第二军要长期驻守在天都？天都那么高的山脉有什么可驻守的？虚桉树是靠什么养分长那么高的？教皇大人为什么更新换代那么快却又每一任都像个小大人？
说到底，中央政府以及耀星教高层的利益瓜葛，我们这些世界贵族什么也不知道，我们只是在自己的领域里比较有钱有权罢了，说不定人家中央政府从一开始其实根本就不需要那么多新人类呢！”
“所以呢？”另一位执政官不友好地问，“你不好好地给那个神棍小团队当牛做马，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你看，你都嘲讽我在当牛做马了，我还能不知道自己是在当牛做马吗？”恰尔冷笑着，“我当然不想始终只是在当牛做马，我想要成为人，所以我就在想，该如何才能成为一个人呢？”
“别卖关子。”一旁的大哥命令道，“说你该说的。”
“虽然这个磁场很厉害，但是，这个磁场，已经渐渐衰弱了。”恰尔做作地叹气道，“原因不知，但是确实衰弱了，也正是因为衰弱了，中央政府的这个小团体才需要我提供的大量肉料，可是磁场还是越来越弱了，任何东西都逃不过岁月的吞噬，哪怕是这个磁场也不例外。
所以，中央政府想要延续磁场，为了延续磁场想尽了一切办法，而西日天帅当年所参与的神秘实验，其实不是研究什么狗屁新圣女，他的实验内容就是延续这个神秘磁场，但是研究磁场需要钱啊，那什么研究最能搞到科研经费？
必然是研究开发出能一胎一百八十个的超能生的圣女，毕竟生育率是普通老百姓唯一能够担心的国家大事呀。
还记得当年中央政府派人找到咱们这里这件事吗？知道为什么中央政府在西日天帅死后要找到我们这里问我们要什么科研人员吗？知道为什么那段日子中央政府总觉得我们要叛国吗？因为……”
恰尔双手撑着桌子上，一脸无赖地笑着道：“因为啊，当年那个科研人员找的是我，我怂了，把实验报告看完后撕了，还杀人灭口没告诉你们而已。”
“恰尔！你个畜生！”一旁的某位公爵顿时勃然大怒，“你做了多少混账的事！你差点害死我们知不知道！你个混账！”
“别这么说我，我可是保护了我们的家族，当时如果我把那份报告上交，才会引起更大的问题。”恰尔道，“我说得不对吗？大哥？”
一旁的男人沉着脸道：“继续说你的诉求。”
“最近，我从这个组织中一个神秘人的手中搞到了这个。”恰尔说着，晃了晃手中的戒指，“都来摸摸看吧，摸完之后，我想说的内容才更好表达。”
闻此言，在座的各位家族成员都坐着不动，似乎是有些担心恰尔再搞什么幺蛾子。
“别吧，都这么胆小啊？”恰尔走到大哥面前，晃了晃戒指道，“不然，您老先试试看？”
男人稍微迟疑片刻，几乎是没有什么犹豫的便将手放了上去，瞬间，目光变得呆滞。
“费雷……”旁边的几位执政官一脸担心地看着男人。
几秒后，男人清醒了过来，行动迟缓地将手抽了回去，随后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恰尔，仿佛难以理解刚才发生的一切。
“费雷……”有执政官再次小声呼唤着男人的名字。
“这是什么？”男人看向恰尔问，“致幻剂？”
“一开始接触确实会觉得它是致幻剂，但是我可以和你一起去为它做检查，它不是致幻剂，不是我欺骗你们的小手段。”恰尔坦诚道，“我敢保证的是，你不会在它上面检查到任何的致幻剂成分，并且，如果你检查得更仔细一点，你会发现它的磁场确实很不一样，至少以我们现有的科学技术，很难理解它所散发出来的特殊磁场所带来的视觉效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男人闻声，沉默了片刻，再次开口道：“你接着说。”
“我也想摸一下。”就在这时，一旁的另一位执政官见费雷执政官没有事，也主动站了起来，走过来摸了一下恰尔的戒指。
之后，接二连三地有家族成员起立来到恰尔面前，摸过那枚戒指。
他们的反应也是非常的一致：呆滞、发懵、疑惑、震惊。
于是，这之后的时间里，恰尔的发言变得顺利了很多，质疑他的声音少了不少。
他向家族成员讲解了白寿眉的存在，说她是圣母留在地球的后裔，是除了教皇之外世界上第二个能够解读懂古圣经内容的人，是自己在十都内寻找治疗亡灵症方案的意外收获。
他说，圣母后裔说了，如果想要延续磁场，就需要让磁场重新回到圣母体内。
“《创世论》中记载，圣母早就死了。”有执政官道。
“所以，新圣女计划，其实更有可能是……”恰尔故意停顿了一下，一脸神秘兮兮道，“假圣母计划。”
“假圣母……”现场的众人皆陷入了思考。
有人提出质疑：“圣母并不是温和的神，而是灭世之神，仅仅是为了延续所谓的磁场就想再造圣母，那如果圣母真的如同《创世论》所说，新人类这么做，那不就是为了小小的贪念而自取灭亡吗？”
“谁告诉你们，假圣母就能完美复刻圣母的？”恰尔反问。
如果假圣母真的能够完美取代圣母，月伯就不需要偷偷摸摸了。
他可以更大胆一些做实验，因为一旦实验成功，他就真的成为“圣夫”，不是为上一任圣母守鳏的圣夫，而是现任圣母的第一任圣夫。
然而，从之前三次与月伯见面时的状态不难看出，月伯的实验并不顺利，同时，月伯本人也很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