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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涌上心头。

仿佛在这一刹那,困扰她无数年的那个问题在她决定“迈出去”的这顷刻间,就得到了答案。

她所有的犹豫不决在这一瞬间变成了坚定。

她不可思议地说出了心中所想:“对于很多穷人来说,他们对人生其实没有过多思考,更像是在完成一场名为人生的考试……”

而这样的考试内容就是——

养大一个孩子,看着孩子找到稳定的工作、找一个人结婚、然后拥有新的家庭并生出他们的孩子,重复着所有人都在重复的这个轮回。

如果社会大环境规定儿子的考卷满分是150分,90分才是及格,这些父母就会努力让儿子的成绩达到90分的及格线。

如果社会大环境规定养女儿只要拿到25分就不算拖后腿,而考到40分就已经是高分的话,这些父母就算再怎么喜欢这门课,投入的精力最多就是40分的精力。

在她青梅占所长大的那个环境里,大部分的穷人不会因为“喜欢”这种奢侈的感情而浪费一分钱。

他们总是会克制自己的所有想法,只把钱花在不得不花的“刀刃”上。

所以,他们宁愿吃着19.9元5斤的三无虾尾、喝着名为“红午”的杂牌功能饮料、穿着9.9元20条包邮的粗劣化工染料制作的内/裤……

然后,等病重时,再花费着动辄几万甚至几十万的费用住院。

他们不是不知道很多事情的好坏与危险,只是他们的逻辑向来都是:只在不得不花钱的事物上花钱。

他们对他们自己如此,对他们儿女亦是如此。

他们没有什么人权之类复杂的想法,他们就是这个世界的NPC,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

活着,然后完成“繁殖”这唯一的人间考试。

而她青梅占的父母,在无法跳出“养女儿满分只有50分”的NPC思维局限下,依旧拿出了40分的精力给她,这难道不算是爱吗?

为什么她在大城市读书久了,就会下意识地迷惑,要用那些已经跳出传统价值观的思维去要求她那两位脱贫还不过二十年的父母呢?

为什么她这么久以来都会一边选择强行相信着父母的爱,一边又在心底浅浅地猜测着:父母难道真的没那么爱我吗?

玄千两与白寿眉的父母在大城市念书、旅游和学习平等互爱的先进思想的时候,她的父母可能还因为饥荒吃不饱饭!

这一刹那,青梅占忽然感觉身体充满了力量。

她忽然觉得自己一切都想通了,又或者说,即使父母可能真的曾经对她别有想法,也都已经无所谓了。

如果说曾经的她总是在试图说服自己相信父母深爱着自己,那么现在,她很确定父母是深爱着她的,这就足够了。

她心中的跨出“那一步”,或许就是她的潜意识在告诉她:青梅占呀,向前看。

而不是明明已经将近三十岁的人了,精神还停留在童年,还在内心深处纠结原生家庭到底有没有非常平等地爱着她这样的内容。

她来到了大城市,她见到了更好的理念,从她开始改变就好了。

如果她有了女儿,她一定会给女儿投资很多很多,然后鼓舞身边的宝妈也给女儿投资很多很多。

当大街上所有女儿都是父母投资了至少“90分”的精力培养出来的掌上明珠时,那么,那些以为拿出“20分”打发女儿嫁人就可以交差的父母们,自然会开始焦虑。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相信父母给她的这份爱意,并将这份爱意做为支撑自己未来前进的动力。

于是,这一刻,青梅占忽然感觉眼前的世界明亮了。

她的双眼终于适应了这片黑暗,她在模模糊糊总看到了宥时那消瘦、颓废而孤独的身影。

她望着那蜷缩在漆黑中的身影,忽然有了足够的勇气,她道:“阿廉的行为不是伪善,即使他没有像一个电影英雄一样站出来做那些特别帅的事,但是我觉得,对于每一个普通的老百姓来说,在自身都可能难保的情况下,哪怕是别有私心,但只要他愿意伸手,那一瞬间都是伟大的。”

“……”宥时闻声撑着下巴,没有说话。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今天会这样猜测阿廉,我猜,可能,呃……”青梅占有些犹豫道,“可能是我提起阿廉,让你觉得我是因为阿廉才接近你的吧,没有人喜欢当别人的替身,换做是我,我也不高兴,但其实……其实……”

青梅占努力组织着语言道:“其实我说了,你和阿廉虽然外形很像,你们也都很温柔,但是你们不一样,你比阿廉细腻很多,你和阿廉的温柔不一样,你……”

“出去。”就在这时,宥时打断了青梅占的话。

“啊?我不是……”青梅占一听顿时有些着急,“我……我还没说完……我不是想惹你不高兴……我是希望我们……”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宥时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点亮手机手电筒,抓起她的手臂将她三步并两步推出门外,然后二话不说关上了房门。

“我……我又……又说错话了吗……”门外的青梅占一脸的无助,却又不像来时那么慌张。

她转身想敲门,可转念一想,她可能真的惹宥时生气了,于是有些沮丧地垂下头,摸索着墙壁打算先回房间。

而此时的宥时,在送走青梅占后,独自躺在自己的小床上,一只手臂搭在额前,脑子里一片虚无。

因为刚刚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他的视线接触到了强光,于是在光熄灭之后,他再一次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的世界坠入一片漆黑当中,明明房间不大,却好像在偌大的世界中只剩下渺小的自己。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阵阵铃声,宥时抓起手机扫了眼,面无表情地接通——

“我听说你被封在大圣园了?”对面是龄时的声音。

“嗯。”宥时应着。

“封在什么地方?”

“酒店。”

“那你小子岂不是得爽死?”龄时顿时发出不坏好意思的笑声道,“别小瞧大圣园那群圣女,据说有些饥/渴得不得了,关在同一屋檐下说不定就找上你了……”

“……”宥时皱了下眉,没有说话。

“啧啧啧,你又给我装高尚了是不是?”龄时立刻对宥时发出嘲讽,“你小子从小就是这副德行,装模作样……”

“没什么事我就挂了。”宥时道,“我身体不舒服,不想聊天。”

“你该不会是感染那个病毒了吧?”龄时顿时大呼小叫,“你可别死了,你死了我以后拿谁寻开心啊?”

“那我还是死了吧。”宥时烦躁地挂了电话。

世界重归宁静之后,宥时的脑袋有些抽痛。

他忽然想起了无数年前,在他成为荣誉新人类的前一天,他的名字还是9211号的时候,他曾经从龄时身下救起过一名幼童。

当时的他,为什么要救那个孩子呢?

龄时说:“你也是个混账,你只是习惯了给我擦屁股,因为你害怕我把事情惹大了没法收场。”

确实,曾经的他确实经常帮龄时“擦屁股”,因为他们一起长大、一起生活、一起经历了最艰苦的岁月。

即使龄时是个混账,但龄时在关键的时刻还算讲义气,为了生存,他不得不和这个偶尔讲义气的混账结为联盟。

可是,当时的他,只是为了给龄时“擦屁股”而救下那个孩子吗?

并不是的。

宥时擡起双臂,撑住自己的脸颊,遮住自己的双眼。

他之所以选择帮助那个男孩,是因为他感觉这一切很残忍。

可是,他只是带男孩看了诊所,给了男孩买药的钱。

他明知男孩身体可能还有别的问题,却只是叮嘱男孩如果身体不适一定要去医院做检查,然后怀揣着侥幸心理与男孩分别,直到男孩后来真的过世了。

这样的他,还配觉得龄时残忍吗?

他其实和龄时是一样的人,对吗?

他,是伪善吗?

“对啊,你就是伪善,你本质上跟我是一类人,你只是更谨慎而已。”龄时总是这样告诉他。

他虽然心有不甘,却什么都反驳不了。

所以,他渐渐接受了。

接受自己就是个混账,只不过是个容易犹豫、内心带着几分伪善的混账。

可是,今天,他却听到了不一样的声音——

“哪怕是别有私心,但只要愿意伸手,那一瞬间都是伟大的。”

宥时很难形容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刹那的感觉。

原来,他的卑鄙,在某一个瞬间,是可以被他人认为是善良的。

宥时忽然苦笑一声,满眼狼狈。

就在这时,房间内的灯亮了。

十点整,供电时间到。

就在这时,玄关处传来了敲门声,宥时以为是青梅占,并不打算开门,可出于谨慎,他还是走过去从猫眼中向外瞄了一眼。

结果,来人并不是青梅占,而是一名看上去四十岁左右的熟龄圣女。

于是,宥时拉开门问:“有事吗?”

“你有空吗?”熟龄圣女一脸悠哉地擡起手臂,像是把玩着一件商品似的捏住宥时的脸,左看看又看看,在确定还算顺眼后,露出暧昧的表情道,“姐姐我有点无聊,陪我玩玩呗?”

宥时的脸色顿时不大好看。

将荣誉新人类认成肉料出身的“牛郎”,是对荣誉新人类最大的侮辱。

可有的圣女就爱这么干。

尤其是一些到了一定年纪的圣女,因为有了足够的资本积累,有钱有人脉,于是天不怕地不怕,就喜欢拿荣誉新人类寻开心。

宥时向来不喜欢和这种圣女来往,哪怕是在餐厅工作时,有些荣誉新人类会趁机和这种圣女保持暧昧不清的距离换取好处,但他总是会刻意回避与这种圣女的接触,他只想安安分分的工作。

可是,这一刻,宥时忽然想起了自己的任务:和圣女睡一觉。

和谁睡不是睡,对吧?

于是,短暂地犹豫过后,宥时勾起唇,迎合着女人攻击性极强的笑容,露出附和的笑容:“好啊,如您所愿。”

“很好,跟我来。”熟龄圣女很满意宥时的反应,抓着宥时的衣领就要将他往自己的房间带。

而宥时则在这个空档,默默地拿出手机,滑动通讯录,找到了青梅占的名字。

他盯着这个名字看了几秒,眉头一皱,手指右滑,将她加入了自己的黑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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