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下来,我自己可以的。”
说完,他游回中央,自己运转灵力疗伤。
葭葭愣住,原来有的人无论经历任何事都始终存着良善之心,本质善良的人,就算身怀魔气也不会黑化。
不知过了多久,葭葭用法力烘干自己的衣服,靠在一旁的石头上背对着宁承熙,不让他窘迫,却又陪着他。
她垂下眸子,唇角露出笑容,轻声和他说话:“你知道吗?”
“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
“之前我老是回避你的感情,不是不喜欢你,我只是怕你在我心里的位置越来越重要,会让我痛苦不舍。”
“现在我不怕了。”葭葭抹了把泪,“我也不后悔。”
“你听说过庄周梦蝶吗?就连庄子都想不通究竟是他梦到了蝴蝶,还是蝴蝶梦到了他。倘若这一切是场梦,我们又何必在意是谁梦到谁?就算将来有醒来的一天,至少梦里我们的相遇是真实的。”
她终是一字一顿道:“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宁承熙看着她的背影,终于明白,他们终究是要背道而驰的。遇到她,是他不幸的一生中唯一幸运的事。
罢了,罢了。
两人从乾坤印中返回,葭葭叫人清理了书房,之后留了下来。
宁承熙同样处理事情去了,表现得一如往常。
但他几乎不吃不喝,也不睡觉,有事忙碌,没事就坐着发呆。他身上那股颓然的气质比之以往更甚,阴沉得让人退避三舍。
但葭葭没有退,在别人心惊害怕的时候,她待他一如往常。
她以前只知道宁承熙的笑点又低又奇怪,他们相处的时候他总是被她说的某句话逗笑,但她现在才发现他还是个泪失禁,一旦流泪就停不下来。
作者什么恶趣味啊……葭葭无语,但现在她讲笑话也逗不笑他了。
宁承熙身怀灵力,这样下去死是不会死,可葭葭实在看不下去,她把饭菜端到桌上,坐在他身边道:“你还记不记得,在雾山的时候,你答应过我一件事情。无论我何时提出,你都要做到。”
宁承熙看向她。
葭葭把银著递过去,“振作起来,吃饭。”
想当初,这个条件还是为了算计他的,如今却用来让他进食,可见世事无常,让人无法预料。
可惜情绪太差的时候,强行进食也是种折磨,闻到食物的气味都想作呕。
葭葭太理解这种感受了,她在宁承熙努力的时候去了外面,找到了王叔。
侍从说,那日主上和王叔起了激烈的争执,第一次让人把王叔拖了出去。而她见到王叔对她态度恶劣时,便知道问题就出在他身上了。
她不想再刺激宁承熙,便去问王叔,谁知连他都说不出口,一副又悔又痛的模样。
“你到底对他说了什么?”
为什么这些长辈总是这样?固执、强硬,逼迫,从不顾及他们真正的感受。
王叔狠狠瞪她一眼,“圣女还没成为王后,就想要驱使老夫了吗?不对,你连尊位都不想要,否则也不会撺掇我侄儿离开!”
葭葭气笑了,王叔的行为与那些偷看日记本的父母有何区别?
“我没有撺掇,你的侄子有手有脚有思想,我与他不过是志趣相投,我们早知王叔无法理解,那便算了。”
她和宁承熙偶尔也会吵架,但是面对这些人的时候,葭葭连争执的欲望都没有。
“王叔不敢随我来,莫不是怕了?”
葭葭用激将法把王叔请到身边,他不是喜欢看吗?那就让他看个够。
两人站在书房外面,明明距离很近,宁承熙却没有发现。他整个人靠在交椅上,只喝了半碗汤还差点吐出来。想了想也算进食了,便不再勉强自己。
喝了杯茶之后,他就这么坐了半个时辰,动都不带动的。
“这就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吗?”
出去之后,葭葭想起照影山自己的长辈,心情更差一截,“虽不知王叔究竟说了什么,但必定是诛心之言吧。否则,厄运之子的流言都没有击垮辰主,又怎么会变成这样?只因我们没有长成大人期望的样子,便得承受长辈们的责怪。”
王叔浑身一震,干裂的唇张张合合,却发不出声音。
葭葭垂眸苦笑:“只有至亲至爱,才能捅到人心里最痛的地方。王叔,你以为我们小辈不知道怎么伤人心吗?我们只是在克制,不把那些话说出口。”
“可为什么,我们能做到三缄其口,你们却不能呢?因为长者总是对幼者带着天生的威严,养育教导一场,便能肆无忌惮出口伤人。幼者反驳时却不能不念恩情,否则便是不知好歹……”
“可我觉得,幼者孝的前提是长者贤,您认为呢?”
葭葭也已经看透了,她不再指望照影山能为她做什么,人还是得靠自己。
过了几日,她才在宁承熙身边把自己的办法说了一遍,“但我要利用神女的事情,所以来征询你的意见。”
葭葭的方法,就是把神女和宁承熙的关系散布出去。在这个神权与王权分不开的世界里,百姓们过于崇拜神啊仙啊的,会自动美化相关故事:“不过我可能得瞎编一通了。”
宁承熙握着她的手,半晌笑了笑:“我没意见。”
其实是有的,他觉得这样实在便宜了北海神女和辰国国主。明明他们是推动祸端的罪魁祸首,根本不配让人们留下好印象。
同时,宁承熙这几天想了很多,他觉得天道也是有病,不爽的话能不能精准惩罚,何必拖累其它生灵。
他那对父母根本不在乎苍生亡不亡,不在乎国破不破……他们只在乎爱情,最后死得尸骨无存又如何,还不是快活过了一辈子。
所谓天道,还不如他的至亲懂什么叫做惩罚。
眼见心中的阴暗念头又起,宁承熙稳住心神,“要不还是算了?行至此时,这些投奔我的部下已经回不了头,就算有不好的流言,也阻碍不了我的路。”
只要拳头够大,争议算不得什么,如同周帝那般,他没那么脆弱。
“话虽如此,”葭葭道:“可我希望不要为以后埋下隐患。”
她还是告别了宁承熙,做寻常女子打扮来到周国的市井坊间。虽说现在打仗,进出卡得严,但她隐身符已经画得炉火纯青了,根本不影响。
还没被战火牵连到的大城依旧纸醉金迷,葭葭用一颗夜明珠兑换了钱财,走过茶馆戏坊说书楼,买通了这些人。
相信不久之后,流言就会传遍各个角落。神女和人王的爱情故事一听就很劲爆,不愁没有受众。
那宁承熙都是神女的孩子了,仙门支持他不是很正常?
当然,神女人王结局并不好,可能也会有人质疑上天是不是不允许仙凡恋才会让正主惨死,最后的效果可能是毁誉参半,从而质疑宁承熙。
一半灾星一半天选,至少有一半的人会相信誉的方面,那后续就得看宁承熙如何作为了。
“再忍忍吧……”葭葭离开前对他如是道:“等你功成身退,所有人会明白,如今的辰主是不同的。”
可惜失去了上帝视角,葭葭不知道的是她这一次不幸言中。
更悲催的是,葭葭在回来的路上被追踪了。她一路御剑回辰军属地,居然都没有甩开。
乌黑盔甲黑面人落在她面前,浑身冒着黑气,追踪她的居然是魔将。
“我去……”她运气怎么这么背啊?
仙魔本就是宿敌,葭葭怀疑对方是看出了她的圣女身份,才会穷追不舍。
打死魔将,以后辰军与仙门就会少一个劲敌。但是葭葭记得对方好像是个修行大能,堕魔强三分,以她目前的实力肯定打不死,说不定还会被打死……
葭葭果断化出灵力传音寻找救援,结果麻雀还没飞出去,碰到魔气就散了。
葭葭心头一沉,“我不会死吧……”
系统立即回答:【主角是有光环的,至少你不会死这儿。】
“……”我谢谢你啊!
逃脱不得,孤立无援。葭葭只好化出灵剑硬着头皮作战,与魔将对了几百招。
圣女的修为是同辈中最强的,但魔将修为算是掌门级别的了。葭葭打不过,她在这个世界第一次被打这么惨。
撞树上再砸下来,葭葭吐出口老血,喉咙血气翻涌,五脏六腑好像移了位。
恰巧那口血吐在天书上,突然发出一道灵光,击退了魔将。
葭葭躺在地上,看着飞在空中的天书,在阳光的照射下有了显示。
原来参悟的条件是迎光,遇血,无限接近死亡。
葭葭用尽最后的力气骂了一句“有病啊,算工伤不”,随即两眼一翻没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