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若就留下来吧,嫁给我儿为妻,给你季伯伯一个弥补的机会。”
季尚书似乎愧疚往事愧疚得神志不清了,这些话不止是鸢娘,就连季清和听着都刺耳恶寒。
鸢娘收回匕首,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他,“季伯伯,看来不止是我爹看错了你,就连我也对你失望透顶。”
“我不知你是何时认出我的身份,但绝对比今日早。你若真心想让你儿子娶我,也不会任由纳妾礼举行。”
“季平州,你是在侮/辱谁!”
砰地一声,匕首被狠狠扔在地面,砸得季清和浑身一颤。
季尚书还想狡辩,“意欢,你如此义正言辞,根本不知我的为难,难道为了帮江氏我便要不管不顾吗?你扪心自问,若当年受难的是我,你爹会冒着全族的危险对我季家伸以援手吗?”
“会。”
鸢娘不加思考,斩钉截铁道。
她慢慢平静了下来,她反问道:“若我爹是贪生怕死之辈,现在的江氏定能如季氏一般,福泽深厚。”
季尚书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连连大口喘息,差点背过气去。
真相终于水落石出了,和解读出信件之后的预料不差几分。
鸢娘虽连连嘲讽季平州,可惜她不得不承认世界上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爹爹刚正不阿,却不能要求每个人和他一样无私。
季尚书是自私地无视了江家的苦难,却不是主谋也不是真凶。
她的复仇目标越来越权贵了,往后的路势必翻倍艰难。
鸢娘握了握拳又松开,从地上捡起匕首,转身离去。
季清和心态一连被炸,此时他看着父亲的神情也是一脸失望。
季尚书可以接受鸢娘的怨恨,却接受不了季清和对他露出的表情,他一瞬间抓紧了儿子的手背:“你……”
他亲自教导出来的儿子,竟然对他失望了?
季尚书企图欺骗自己,“难道你还没有看出来,这个女人从始至终就是利用你!”
季清和也快要崩溃了,大声道:“我知道!我知道她是在利用我,我没有那么傻!”
“可是确实是我们季家对不起江家!爹,我从小到大,你教我要实事求是,要正直正义,勇于做对的事,不谋私,不胆怯,为何你没有做到?”
季尚书瞪大眼睛,无言以对。
季清和终究还是看不了亲爹痛苦的模样,朝着鸢娘的背影追了过去。
鸢娘离开的路上正好碰到抄家伙赶来的尚书府家丁,双方正要动手,季清和及时赶到喝退了他们。
“你们快去请大夫,剩下的人守着老爷,放她走。”
家丁犹犹豫豫的,还是被少爷喝走了。
季清和不敢相信,仅一天时间,他们就从爱侣变成了仇人。
他小心翼翼走近,触摸她的脸,“鸢儿……不,意欢妹妹。”
“对不起。”
十年来,鸢娘第一次听到仇家跟她道歉,不过她已经不需要了。她甩开他的手,“季公子,请自重。”
季清和垂下眼眸,再次拉着她的手道:“对不起,对不起。”
得知所有,他便认为鸢娘的遭遇是他们季家难辞其咎,“你想要什么样的道歉和弥补,我都会替我爹办到。我只求你放过我爹吧,他的毒已经很深,求你赐解药。”
原本鸢娘眸中的冷意微微一顿,听到对方的话之后深吸一口气,“你能如何补偿我?”
季清和清楚鸢娘不想听他说那些虚的,他想了好一会儿,小心翼翼道:“我陪你寻找证据好吗?我会劝我爹为你,为江氏作证,还叔父一个公道!我爹既然全然知晓事情发生的经过,他的证词一定有用的!”
鸢娘知道对于季清和来说,变故发生得太突然,他能很快对她提出对策,也是有诚心了,“可惜,你太自信了,你爹那个人十年前就怕被波及,十年后地位都这么安稳了,他不可能会为我作证。”
鸢娘平静地对待他比歇斯底里更恐怖,季清和后知后觉到即将失去的滋味,那是他祈盼了三年才求得的心上人,“我一定会劝他的!意欢,我会娶你为妻,我会照顾你的余生,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他突然死死抱住她,似要把她揉进血肉里永不分离。
却不想下一刻被她一掌拍开,他终于看到她因为他,情绪掀起惊涛骇浪,“别说这些恶心的话了可以吗?”
分手的场面光吵还是有点干巴,一般这个时候,天空就会飘起满天细雨,才能烘托悲伤的气氛。
细雨打湿了鸢娘的眼睫,微微一颤,倒像是有泪珠落下,“季清和,你口口声声说要补偿我。可若江氏未曾覆灭,我何须你的同情施舍?实话告诉你吧,我从来没有想过进你季家的门,一切不过是权宜之计。”
“我江意欢本是官家女子,是大家之女,并没有打算做被人挑选的侍妾!”
“可活着的不是江意欢了,是沦落青楼的花娘。在今日你得知我的身份之前,可曾说过要娶我为妻?我知道风尘女子配不上尚书府,你的爹娘绝不会同意。但你扪心自问,你提过吗?你可曾在你爹娘面前为我争取过?哪怕只是一句话?”
“青楼的女子,即使你再喜欢,你心里也是轻贱的。就算你我两家没有这番恩怨纠葛,无论作为江意欢还是鸢娘,我都不会嫁给你。”
季清和不可置信地后退几步,捂住自己的心口。他不是震惊平时在他面前总柔弱讨好的女子突然变得犀利,而是被问住了,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有的思想也许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却能在细节中看出来。
“所以承认吧,你对我没有自诩中那般情深。”
鸢娘讽笑,“不过没关系,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一次次利用你达到自己的目的,你在我这里跟傻子一样好骗。”
她再一次甩开对方的手,不管他听到后会如何愤怒心痛,“我今日便和你说清楚,你我两家,虽无血仇,我同样无法原谅。”
“你敬爱的父亲虽未参与我江氏的惨案,却也犯了包庇之罪。”
“我翻案的路上绝不会顾忌你季家,总有一日会将所有罪行公之于众!”
即使她的路越来越难走了,她也绝不会放弃。
鸢娘转身就走,突然听身后之人对她道:“难道我和贾公子在你心里,没有半点不同?”
鸢娘忍下眼中的热泪,没有回答,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