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2 / 2)

那三个绑匪还是被路惜时抓了回来,送去了衙门,接受该有的惩罚。

不过也庆幸他们贪心回来又劫了一波财,否则路惜时也没法那么快找回颜曦。

弄丢颜曦的堂姐被颜伯忠狠狠责骂了一顿,大夫人扣了她三个月月钱,小惩大诫。

而颜曦则被郡王府的马车接走了,接到郡王府养病。

这次她不见惊动了一大波人,路惜时最为急切,但要说最激动的还是郡王妃。

哪怕是现在找回来了,郡王妃仍旧精神恍惚,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

她亲自照料自己的妹妹自是无可厚非,但郡王和路惜时看到她一边用浸水的手巾给颜曦擦脸,一边掉眼泪,均是疑惑不已。

路惜时洗了个冷水脸后,已经慢慢缓过来了,看着昏睡过去的颜曦,才发现她发髻上的一对珠花。

颜曦好好睡了一觉,回忆起很多事情。

再次睁开眼睛时,听到的是一个默默抽泣的声音。

长姐坐在她身边守着她,喃喃道:

“小曦,对不起……”

颜云卿是颜叔德和苏氏的长女。

民间有言:皇家爱长子,百姓宠幺儿。其实不尽然。

作为一对夫妻头一个孩子,或多或少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是以颜云卿虽是女儿,却也不像后面的二三女那般放养。相反,爹娘都对她很严格,也很舍得。

从小,颜云卿就被要求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为此爹娘还给她请了三四个女先生教她这些,各个世家女子需要学的项目,她都得学会,还不能抱怨。

学这些是很辛苦的,她曾学个刺绣,十指占满鲜血也不愿意休息一下,只因她不想让父母失望。

更因为,她知道爹虽然严格要求她,却并不喜欢她,而娘的期盼也不是她,因为她是个女孩子。

娘又怀孕了,爹不止一次指着娘圆滚滚的肚子,问她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颜云卿眼珠咕噜转了转,说想要娘生个弟弟,爹娘便能喜笑颜开,夸她一句懂事。

但她撒谎了,她其实更希望娘生出来的是个妹妹。因为她知道自己一旦有了二弟,爹娘眼中便再无她。

那时她才四五岁,任何人都以为她什么都不懂,但她心里已经能判断出别人对自己的喜恶了。

如她所愿,她有了二妹。但她没有想到的是,爹等了几年的结果还是大失所望,后来便对她和娘都不太好了。

在娘生了三妹之后,情况越发糟糕,她的心态也发生了逆转,偶尔会怨怪三妹为何投生成女孩子。或许爹得偿所愿后,会重新对她和娘亲好起来。

不过,颜云卿的温婉贤淑刻在了骨子里,那几年虽然心里有些微妙的想法,却对自己的两个妹妹都很好。

在父亲忽视的时候,在母亲无暇顾及的时候,她一个半大孩子领着两个妹妹,时时照顾她们,妹妹们也很喜欢她,整日姐姐姐姐地跟在她身后叫着,像甩不掉的小尾巴。

长姐如母,她对妹妹们都很用心。

然随着年龄的增长,当她以才情性格名冠柳城的时候,两个妹妹也长大了,性子却和她截然不同。

二妹自懂事后时常劝她,不要把父母的眼光看得太重要,不用为了讨他们的欢心做自己不开心的事。

可她十分不理解,反劝二妹不要这么想,不可以对爹娘不敬,要爱戴他们。

于是二妹瘪瘪嘴,不再说了。却在她十二三岁的时候突然离家,跟着一个世外高人走了。

家里气得要死,父亲咒骂不已又想方设法遮掩和包装事实,她在他们身边附和,打心底觉得二妹过于叛逆,怎么能做出如此惊世骇俗之举。

二妹走后,家里的女儿便只剩她和三妹。

三妹自小不被重视,性格怯懦敏感,不爱说话。只有在两位姐姐面前才会释放天性,她和二姐打打闹闹,却十分依赖长姐,把她当自己最亲最爱的人。

颜云卿对她也很好,什么都想着她,直到她长到八九岁,显露出非比寻常的聪慧后。

颜曦是三个女儿中最不受爹娘关切的一个,除了姐姐无人教导。二姐偶尔偷偷回来看自家姐妹时,叮嘱她一定要读书认字,她便来请教长姐。

颜云卿教过她之后,惊讶地发现她背书很快,默字很快,她还跟着自己的奶娘学针织女红,也学得很快,甚至不用看几遍就会了。

若她得到如自己般的女先生教导,将来说不定比自己学得更好。

智力这种是先天的优势,怎么努力都很难弥补。颜曦越长大越机灵,学东西很快,反应力很快,她都看在眼里。

这时,四弟出生了。

作为这一代唯一的男丁,直到他出现之后,颜云卿这么多年才真正发现,原来爱这种东西本该是天生的,是不需要努力就能得到的,正如爹娘对她的四弟。

满周岁的时候,爹娘就给阿逸请了全城极富盛名的读书人,打算办个文斗会,想现在就给他物色未来合适的夫子。

周岁宴嘛,总是有很多近亲远亲带着自家孩子来,那些夫子便看着最新鲜的一茬小苗子,随口考验一下他们的读书能力,背诵能力。譬如百家姓,千字文的。

也就是在那场周岁宴,三妹的聪明人尽皆知。

起因是某个夫子看到同龄孩子凑成一窝,一不小心指错了,指到个女娃子,关键是那女娃子还背出了他挑出来的某个选段。

夫子感到新奇,又连问了几个问题,都被小曦畏畏缩缩答对了。

夫子爽朗一笑,惋惜地道可惜她不是男孩子,不能读书考功名,不过将来能当个小才女也不错。

那时,颜云卿看了看父亲,便看见爹的眼神头一次落在小曦身上,似是在思考什么。

颜云卿顿时有些看透了这场父爱的骗局……或许不该说骗局,从始至终都是她自欺欺人。

只因她及笄后,爹娘在她耳边的念叨变了样儿,从念叨什么时候生个弟弟,变成他们精心培养,就是为了将来有一日让她嫁得好,为四弟的仕途铺路,所以要她更加努力……

嫁人许是避无可避,但选择嫁什么人,颜云卿打算让自己决定。

那一年,江南郡王暂居柳城,偶然听闻了颜府当年举办的文斗会,起了兴致,不仅让人把当年出彩那些的“小神童”聚集在一起考校学问,还想来颜府一趟。

毕竟颜府也是当地有名的世家,文斗会也是颜家举行的。郡王不知内幕,只想着来和颜老爷探讨学问。

郡王下马车时,颜云卿远远一看,只见他气宇轩昂,彬彬有礼,颇有气度。

她几乎瞬间就可以确认,这就是她想嫁的人。

云卿暗自下定决心,手心突然被晃了晃,小曦拉着她的手,看着她的眼里充满了崇拜和光亮。

颜云卿怔怔看着她,心中却有些忧虑。

“郡王只留两日,机会来之不易,小姐,要不明日让我带着三小姐出去外面玩一天吧。”贴身丫鬟锁儿道。

而她正在描眉,选胭脂,从眉眼看到指甲,审视自己可有不完美的地方。

“小曦还小,其实也不必把她支开。”她犹豫道。

锁儿劝她:“郡王这次是为了文斗会而来,指不定想起三小姐呢。虽说三小姐年纪还小,却不免转移了郡王爷的注意力,若他无心旁的就不好了。”

颜云卿心一横,同意了丫鬟的提议。反正只是出去一天,她明日就去求母亲,有母亲陪着小妹不会怎么样的。

许久,她又突然喃喃自语,叹道:

“若是小曦没有那么聪明就好了。”

当年一言,不幸成真。

那日颜云卿半路折转回府,却不想锁儿陪着颜曦玩的时候,把她弄丢了。

寻回来时,烧坏了脑。

当年颜曦聪明得很出名,所以后来傻得也很出名,几乎全城都知道了,暗地嘲笑了多年。

颜曦起身时,便看到姐姐哭得梨花带雨,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可见她这些年心里并不好受。

颜曦不懂她的哭泣,却被姐姐哭得心痛,连忙抱住她拍拍,“姐姐,你怎么了?”

听此,颜云卿愣愣的,眼泪落得更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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