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良缘天定(2)
夏末雨潺潺,隔着破了一半的支摘窗看向外头,可瞧见屋檐上头滴落的水珠汇聚成一道水线倾泻在墙角冒出的绿苗上。
淅淅沥沥的,若有闲情雅致观雨煮上一壶茗品着倒是别有一番趣味。可南栖这屋内,窗破了,雨水透着破损处斜着尽数洒进来。
若不躲远些,便从头到脚淋漓湿透。粗糙的地面湿沥沥的,屋内暗沉沉的,瞧着便败坏了一日的兴致。
南栖双手抱着膝屈坐在一把大大的木椅上,白皙得几近透明的精致面庞擡起,看着窗外头,耳边听着雨声潺潺,一下又一下落着。
床榻边上搁着一把榔头,她正打算待雨小了些去修修这窗。
本该前几日便修的,但跪久了伤了膝盖绿墨不让她再攀到窗上去。小丫鬟管的宽却学不会修窗。
想到这处,南栖微微上翘的唇瓣轻轻扬起,觉得好笑就笑了起来。那双无端含着忧虑的桃花眸笑时弯弯,若月牙儿,甜到人心头里去。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叶涟院内的小厮来了这处,他一介下人也无需通传便入了二小姐的院内,见得里头一应摆设破旧,绕是.不是头一回见了再见还是咋舌。
心头感慨老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本事儿做的可真好,同样是女儿,大小姐与二小姐过的日子可真是天差地别。
屋内暗的很,厢房的门扉便未阖上,雨下得大,从门外尽数倾泻进来。
小厮严赤将手中油纸伞架着放在门外头屋檐下,深一脚浅一脚跨过门前坑洼水坑,入得厢房内。
亦见到了窝在椅子上伶仃瘦弱的二小姐,美得惊为天人。见得这世间难寻的容貌他忽的想起老爷的打算,心头只觉得二小姐实在可怜。
若是他记得没差得话,二小姐及笄才过不足半岁。府上许是只有他这等下人才记得,好好的姑娘家及笄礼也未办,被夫人以节约府上开支用度的由头略过了。
心头如是想着,语气便也轻了许多,严赤恭恭敬敬地行礼,目不斜视道:“小的见过二小姐,老爷有要事寻二小姐,望小姐同小的走一趟。”
绿墨抱着显些被淋湿的一捆柴火放至檐下角落处,确保不会被淋到后回了屋内便听得这番话。
见小姐要起身随他去了,上前去扶着人多嘴了一句问道:“严赤大哥可知道老爷寻小姐何事?”
严赤不知该如何答,只眸中略带同情瞧了眼南栖模糊着说道:“似乎是同小姐的婚事有关,多余的小的也不知。”
见她二人似是没伞,严赤将来时那把油纸伞交给绿墨,他冒雨跟在二人后头一齐去了叶涟所在的前院。
叶家有些私钱,平日里不住在县衙,另外有这处三进的宅子供阖府人住下。
进得了前院,绿墨在门外头候着,手中拿着收起的油纸伞竖着耳朵细细地听着,希望能听得些里头的动静。
可惜外头这雨扰人的很,一错不落地砸在檐上,聒噪得紧。
里头的什么声响也听不见,涉及小姐的婚事,她直觉没有好事。
果真,也不知过了多久,紧闭的门扉开了,见得小姐低垂着面庞拉过她步履匆匆便要往外头去。
绿墨赶忙撑开油纸伞,正想问却见得小姐眼尾泅红,眸中泛着泪光,像是哭过般。她的一颗心也渐渐沉了下去。
南栖飞快地踏过路面上的小水坑,也不在意飞溅起的雨水湿了裙摆和鞋履。她能穿的衣裳并不多,脏污了这套浣洗过后又得旧上几分。
她忘不了叶涟适才同她说的话,“临安的刘老爷是三品大员,为父替你谋算过了,你能入得他府内是泼天的殊荣。”
饶是知道父亲待她没有姐姐好,但此刻南栖对他的最后一点念想也湮灭了。她没有问这般好的婚事为何不让姐姐去。
她向来聪慧,不做自欺欺人的事,将她送去做妾定是吴氏喜闻乐见的,父亲他为了升官,亦是这般想的。
她生在叶府,饶是凭着聪慧在府内好好的活着,却也一时没想到如何才能摆脱这桩婚事。
绿墨知晓后亦抱着她痛哭,口中念着皆是怎么办。
叶湘怡知晓后事,为安下她自个儿的心,半分留给南栖挣扎的时机都未给。
夏末临近秋,天意渐渐转凉的一日夜里,那座破败的小院内闯进来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将南栖从床榻上扯了起来,胡乱地披上花鸟纹路的棉质嫁衣。
见她挣扎不由分说地用大掌紧紧地攥住她的两只手,就要扯着人往外走。
“二小姐莫要怪老奴,老奴也是听夫人和老爷的吩咐,小姐此一去就是享不完的富贵荣华,还是安分些好。”膀大腰圆的仆妇是吴氏院内人,虽说着恭敬谦卑的话,可手下动作却丝毫不见恭敬。
南栖双手被反着锢在后头,发丝凌乱地贴于面上,雪白后颈狼狈地仰起看见亦被反挟着双臂,捂着口鼻冒着泪花只能发出呜咽声的绿墨。
她渐渐冷静了下来,看了眼后头的仆妇道:“即是送嫁,那本小姐自己会走,还有我的丫鬟也得随我走。”
大小姐吩咐了最好不要让绿墨那妮子跟去,从夫人院中挑一个去时时刻刻盯着才好。
她看着二小姐犯冷的目光有些犯了难,只说道:“绿墨不经事,即是成亲便该挑个知事的奴婢,夫人都替您备好了,您安心出嫁便是了。”
语罢便手上使了劲要将南栖往外头扯去,留在原地的绿墨见小姐要被扯了出去狠狠地挣扎了起来,擡脚踩在后头拉着她的婆子脚背上。
只听见后方吃痛地哎哟一声,那婆子一时松开了左手,右手却紧跟着狠狠掴上绿墨的面颊叫骂道:“你这死蹄子竟敢踩我,看我不打死你。”
南栖心头一寸一寸凉下去,吴氏是想让派人看着她,不让绿墨随她去。
不敢想象,若她一人被送去临安身旁没个靠的住的人会如何,亦不敢想象绿墨一人留在是被磋磨死还是被发卖。
眼看着就要被扯出屋内去了,婆子力大南栖双手动弹不得,只轻声说道:“我是要嫁人了,夫人院里的下人也不把我的丫鬟当人看,我看我也不必嫁了,咬舌自尽去了算了,吴嬷嬷,你说这样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