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萧铎后事
也不知他在冰凉的地面上躺了有多久，萧铎右手撑着地面踉跄起身，不小心触及右手臂被石子打到的地方，疼得嘶了口凉气。
掌心攥着廊下的石柱借力，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院落走回去。
月色清冷，漏过疏桐，丝丝倾泻于公子的白衣上。素白的衣襟上头沾了些许泥点子，玷污了大好的衣料子。
他清瘦的身躯显得萧条而寂寥，无端端地透着股死寂的味道。
云芙穿着身藕色妆花缎长裙，面上特意细细地施了脂粉，正提着一方厚重的梨花木食盒站在院门前的青石板路上，踮着脚翘首以盼。
今夜是公子中了一甲进士后的琼林宴，进士齐聚一堂，公子又是一甲榜眼，还是萧氏子弟。定是备受瞩目，会被敬许多酒。
公子不胜酒力，她是知晓的。
今夜的情况拒又拒不得，公子定是醉得不清，是以云芙早早得便备下醒酒汤在这候着。
夜色阑珊，月从柳梢头挂了上去，已是很晚了。院门前却依旧清冷一片，不见有人来。
好在如今晚边的风也不太凉，云芙提着食盒站在风口处也不冷。
“芙娘子，许是公子今夜宿在外头。这个时辰了城门街道上都要宵禁了，公子还未归，许是真的不归了。如今也晚了，不若我们先回去吧。”小丫鬟陪着云芙立于院门前的小道上，说完这话短短的一小会儿功夫已是哈欠连天。
云芙是通房丫鬟，身边只有一个贴身小丫鬟伺候着。
她愿意在这等着，那小丫鬟从本来能见得公子兴致高昂到如今困倦沉沉，却是不愿再做无用功了。
这样不冷不热的天，回去被窝里睡上一觉该有多舒服。
反正芙娘子在这等着也不会有人知道的，痴心空付，这番苦心也是白费。想着那丫鬟翻了个白眼。
云芙知道她是不愿在这候着了，她人微言轻也没什么能赏她的，却是不好强人所难。
见状便轻声说道：“既如此你便先回去吧，我在这再等一会儿。”
小丫鬟早料到她会松口，依旧踌躇着问道：“芙娘子所言当真？那奴婢便先回去了，娘子也早些回来。”
云芙点了点头，便见她头也不回得走了。
收回了目光，仍旧将心神放在前边的道上，不一会儿的功夫路面上投下了道熟悉的影子，踉踉跄跄着初初瞧着有些不对。
云芙擡起头来瞧，果真看见萧铎左手耷拉着，右臂屈起走起路来踉跄着脚步。向来清隽的面庞低垂着，笼于无边夜色中，瞧不清，云芙心头却紧紧揪起，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
“公子”云芙唤了他一声，上前去，还未近他身，果真嗅见了浓浓的酒味。
轻轻扶着他的臂膀，要将人扶进院子里去。她将食盒跨在左手臂上，擡起萧铎的左边胳膊架于她肩头，如过往无数次做过的一样，扶他进去。
“公子，云芙扶您进去。”听得人唤他，萧铎迷茫的神情稍许清明了些，垂首见得是云芙，他轻轻地笑了下。
见得她手中提着的食盒，问道：“这是什么，拿给我吧。”
“是奴婢为您炖的解酒汤，公子先进去吧，奴婢便来。”云芙见他能好好走路，便松开了扶着他的手。
未曾有人注意处，额上已是涔涔流了些汗。
萧铎未勉强，随她去，右手推开院门进了去。
这会儿天色已晚，除却少数廊下当值的丫鬟小厮，旁的皆歇息去了。
云礼一回府便被萧铎赶回院中去了，道是他要一个人散散心，久等未果云礼便沿着院子外打着转儿，这会儿正巧转了回来，见得公子后头跟着芙娘子进了厢房去。
他便也歇了心思，老老实实候在外头等吩咐。
进得厢房，壁边燃着烛火，与外头相较明亮异常。
云芙低垂着脑袋，明明这室内她以往做公子贴身大丫鬟时常来，如今却是以通房的身份与公子同处一室，她心头有些羞赧。
面上自是泛起了红。
将手中提着的食盒置于桌案上，她才擡起头来，看见公子坐于桌案前的圈椅上。
素白的衣袍似是从泥上滚过般，沾了些雨后地上的脏污，衣摆下头糊成一块。还有公子的左手以极其不自然的姿态垂着。
云芙长伴萧铎左右，知道他的一些习惯，坐时喜将左手搭在圈椅旁的扶手上。
烛火长燃，明亮异常。
云芙端来了解酒汤，再次唤了他的名，将白瓷碗递到了他的左手边。
瞧着面前人眼底的殷切，饶是酒已醒了大半，萧铎也不愿下了她的脸，擡起完好的右手接过瓷碗一饮而尽。
放下碗却见云芙已扶着他的左手哭着道：“公子，您的手怎么了？现下这般可是会疼，奴婢去唤府医来。”